天底下,怎會有這等待人體貼又好性子的男人?
而她,還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她的爹娘,之所以會將女兒嫁給也們陸家,是因家貧,而身為陸家三少的他,家大業大,方滿二十的他又青年才俊且事業有成,無論她再怎麼想,都認為他根本不需將就自個兒去接受她這名其貌不揚,又非名門或是商家出身的妻子,對于這件不是由他作主的婚事,她雖是不知他是否如她一般,亦是沒有所謂的選擇權,可以他的身分,要美眷要艷妾,何愁無人傾心相許?
細細看著他認真為她吹涼雞湯的側臉,好一陣子過去,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忽地告訴他。
「好,我嫁你。」
陸余錯愕地看著語出突然的她,有些不明白她怎會突然這麼說。
「陸余,我很高興能夠嫁給你。」她漾開了笑顏,誠心誠意地道。
原本在他眼中毫不起眼的她,在她打心底歡喜地笑開來時,停據在她眼里的笑意,沒有痛苦、沒有憂傷,也不管她究竟是來到了多麼遙遠的地方、他人究竟是在她的身上托付了什麼希望,兀自燦爛美麗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他很想知道,為何每每出現在她面上的笑容,總是看業如此開朗不帶一絲猶豫?
眼前的她,絲毫不似外表迷人惑人的牡丹,或是臨院東翁親手種植的嬌客,倒像是株始終躲藏在牆角的不知名的野花,在藍天無垠朗朗的某個晴日城,令他措手不及地突然綻放,也獨自地芬芳,行經路旁的人們,若是不止住腳下急促的步伐,則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這陣總是遭人漠視的幽香。
或許他就是那個不意停下腳步的賞花人。
又或許,他那一雙總是不知他要的是什麼、卻又老是自以為知解他心意的孿生兄長,這一回,真慧眼獨具地為他挖到了個寶也說不定。
「快快快……」
落日地分,無視于有間客棧內正值高朋滿座的景況,打從在門外下了車後,就拖著自家少爺一路橫沖亂撞直奔進客棧內的大黑,在前頭還有著一堆路人阻路時,邊拉著陸余擠過一室的人群,邊對站在最里頭靠近本館大門的韃靼大嚷。
「韃靼,開門!」
「大黑,你在急些什麼?」韃靼呆站在原地,看著兩道疾風就這麼一路刮過來。大黑邊排開人群邊抹去一頭大汗,「送少爺回家洞房!」
「啊?」
守株待兔,等了陸余一整日的東翁,扳扳酸澀的頸項,站在本館的門內,適時地拉開趕在前頭替陸余開路的大黑,再一把將他所等的正主兒給拎來面前乖乖站好。
「剛好,我和某人也正有事找你。」
陸余心急地問︰「東翁,此事能不能改日再說?」都因大黑的馬車被塞在城里,才害得他誤了回家的時辰,他相信此刻計然應該已在房里等得很不耐煩,或是愈等愈心慌了。
東翁挑高了兩眉,「有什麼事比你與我們這些大哥哥促膝長談來得更重要?」
「我今兒個重新補洞房!」不能等的陸余邊大聲說著邊想繞過他,「請別攔著我,我已經誤了丹心說的時辰了,借光!」
「慢著,你先給我過來再說。」听了他的理由後,東翁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強行將他朝前往天字一號房的小巷里拖。
「可我……」猶想抵抗的陸余,接下來欲出口的話語,全都在東翁召來韃靼一把將他扛上肩後,不得不塞回他的嘴里。
如東翁所願,一路被人扛進天字一號房里,並被擺站在步青雲的跟隨前後,滿心只想快快打發步青雲的他,都還未開口,就遭步青雲不滿的冷眼給掃個正著。
「小余,你打算拖到何時?」這小子究竟是想如何?從他回來後都幾日了,他以為這事能一直就這麼放著不管嗎?
陸余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拖什麼?」
「你還不退婚?」懶得迂回的步青雲,直截了當地問出這些日子來,全客棧里每個人最關心的一個大問題。
「為何要退?」他先是一臉訝色,而後不認同地皺起眉,「況且,成親乃人生大事,此事能說退就退嗎?侯爺,這可不是在做買賣。」怎麼他們這些人也與他家的哥哥們都是同一個樣?
听不下去的東翁,邊說邊以指戳向他的額際,「這小子方者還說他今兒個要重新補洞房。
步青雲錯愕地盯著他,「你完全不氣你家的不良兄們,擅作主張替你找來個來路不明的新娘?「
他搖搖頭,「回侯爺,一點也不。」
「你就這樣認了?」他人要他如何他就如何,怎麼他那逆來順受的性子,十年如一日的都不改改?
「侯爺,成親是件好事。」
「是隔壁家的狗娶了對門的貓!」這一回,步青雲地接拿起手邊的紙扇往他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瓜敲過去。
「無所謂,形式不重要。」很少遭人打的陸余,模了模額際,一臉無所謂地朝難得對他動怒的倏爺大人笑笑。
在步青雲氣虛地說不出話來時,接棒上場的東翁,頗為為難地問。
「小余,你覺得你的那位陸少夫人……如何?」他真的不是有意瞧不起人,也不是看人只看那副皮相,只是什麼鍋……也還得配什麼蓋呀,只要是明眼人一看,這對小兩口的外表差距,雖說沒有十萬,可也快差了八千里了。
「再滿意不過了。」陸余頓了頓,再大大地朝他們點了個頭,完全看不出他們是在替他焦急些什麼。
當下,除開窩在椅里一臉灰敗的步青雲,與大驚失色的東翁外,就連站在門外聊天的大黑與韃靼,亦是一臉不可思議地忙轉達過來。
他居然覺得滿意?是因他在識人這方面,有著與眾不同的失知灼見?深知那位新科的陸少夫人,定會是塊藏在石中的璞玉、匣中美畫?抑或是……
他的眼,壓根就有問題?
「你瞎了?」東翁好不擔心地捧起他的臉蛋,忙著檢查起他肯定是出了毛病的雙眼。
「它們好的很,多謝東翁關心。」
「但她的外貌……」陸余登時沉下臉,說得滿心內疚無比,「下嫁于我,算是委屈她了。」
委屈她?委屈了那個其貌不揚、過目就忘、瘦瘦黑黑小小、登不上台面、沒人能夠記得住的南方鄉下小泵娘?
瞪著他面上一點都不似在開玩笑的認真神情,一手頻頻揉著眉心的步青雲,抬起另一掌要正待發作的東翁緩緩,而後心底有譜地問。
「小余,你覺得如意生得如何?」依他對小余的了解,這小子八成又是用腦袋看人,而不是用眼來瞧人。
陸余毫不考慮地應道︰「侯爺夫人自是天下無雙。」
「藺言呢?」
「藺大夫人美心更美。」這點當然是無庸置疑的。
「不分男女,皆是國色。」若要說得更正確點的話,那等美色,應當是不屬于這塵世間的拆房妖怪才是。
步青雲懶洋洋地再問︰「你家的新婚妻子呢?」既是有了上頭的幾位可相較的人選,那麼這下他總能夠比較出美丑了吧?
「天仙。」豈料陸家三少仍是一派正色。
「……」他的眼、他的腦袋、他的審美觀……
「兩位可還要要事?我若再不快些回房就真的誤了時辰了。」趁著步青雲許諾再多說些什麼,而東翁則直掩著臉嘆大氣時,急著離開一號房的陸余等不及的問。
步青雲提不勁地朝他擺擺手,總算明白了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枉然。
「去吧。」罷罷罷,再不成全他就太說不過去了,干脆就讓他去自生自滅,反正娶妻的又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