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有你與無邪。」
「你明知孔雀將軍不過是閑不住而已。」每次只要手下一求,他就二話不說的成全,她老早就想叫他改掉他這個有求必應的壞毛病了。
「你錯了。」浩瀚這才老實告訴她真相,「他不是閑不住,他是怕要是晚了一步,他苦苦等候的人就會被人搶走了。」
「誰會被搶走?」
「馬秋堂。他可是孔雀多年前就指定的對手,為了他,孔雀已等這戰等了很久了,況且,孔雀還曾死在馬秋堂的冥斧之下,你說,你教朕怎能忍心不成全孔雀?」他不是不怕死,他也是有苦衷的。
她沒好氣地撫著額,「總有天你這性子會害死你。」
「你不會讓朕死的。」他含笑地拉下她的小手,送至唇前輕柔地印下一吻。「因你舍不得朕死。」
總有天,朕會吃了你……
手背上傳來的暖意,像是在提醒著她那日的記憶,所有心緒霎時沉澱下來的她,靜看著他在親吻過她的掌背後,把玩似地一根根地撫弄著她修長的指尖,絲毫不在意她的這雙手才因他而殺過人。他低下頭,細細親吻著她的指尖,她微微一動,他立即握得更緊,並反手吻上她的掌心。
再這樣下去,也許,她遲早真的會被他給吃了吧。
只是若這就是噬人的感覺,那麼被他吞噬下月復,似乎也不件挺糟的事,相反的,她很可能會在享受這種感覺之余,進一步愛上這種感覺而不願去抵抗。
餅往的夏日不復蹤跡,此刻在他們身邊,雖無清澈湛涼的湖水,但朵朵飄落的雪花,卻比以往更容易將人拉得更近。在這片寒意中,惑人的體溫、溫柔的眼眸,正緩慢而貪婪地將冰封的心房積雪融化,再輕輕翻攪,似走不走、若留不留。
晴諺靜站在他的面前,沒有掉頭也沒有躲開,她只是安靜地感受著胸膛內那顆心,在他的雙唇下,每一日撞擊的力度。
顆顆掉落的細雪落在浩瀚長長的眼睫上,她很想伸手替他撫去,卻又不想打斷此刻難得的一切,許久,當宮人在廊上行走的步伐聲,自遠遠的地方傳來,來得突然的失落,和不得不放棄的耽溺,亦步步隨之而來。
晴諺不語地抽回自己的手,定眼看了他好一會後,伸出兩手替他將身上的外袍攏好,再轉身走上宮廊,打算前去收拾方才才處理掉的那名刺客。
獨留在院中的浩瀚,一手撫著唇,彷佛唇邊仍留有些許屬于她的甜意般。他回想著方才她所說的那些話,這才想起這些年來,人人都是怎麼看待他這名帝目的皇帝。
也許在眾人的心中,他可能就如其他帝王般,只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上位者,只是在這麼多年的偽裝下來後,他似乎也已不再清楚自己究竟原來是什麼模樣。
踩著細雪,他緩步踱至院中的梅樹之下,伸出一手拈下梅枝,低首嗅著寒梅幽綻的清香,同時隨意抬起左掌,一掌擊向那名藏躲在暗處之人。
當遠處傳來倒地之聲後,他默然看著自己的左掌。
手無縛雞之力?
第五章
已住進西域將軍府一段時目的無邪。在這夜里。遭急忙求見的南斗與北斗自夢中擾醒,就連渴睡的雙眼都還睜不太開時,一道驅走她所有瞌睡蟲的消息,立即讓她的神智再清醒不過。
「你說什麼?反了?」
「全朝文武大臣,現下皆被軟禁在御殿之上。」跑來搬救兵的南斗再向她稟報。
向來無風無雨的帝京,一夜之間就翻天覆地了?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是山雨欲來,先前也該有個跡象或是預兆吧?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她事前連點消息也不知?
「領頭作亂的是誰?」她邊問邊在心中一一過濾敵人。
「回娘娘,是娘娘的親舅。」目前在帝國內對皇帝不滿的人,也只有那一票與神子混血的老臣。
面色無改的無邪,美眸只是朝他們淡淡一掃。
「先前,你們不是擺平他們了嗎?」之前在地宮里對,她要求那票混血臣子歸順浩瀚時,不就已經解決了這問題了嗎?怎現下不但又卷土重來,那票混血臣子還改而選邊站到麗澤那邊去了?
滿頭冷汗的北斗與南斗,在她的注視下,低垂著頭絲毫不敢抬首面對她責備的目光。
「是麗澤煽動他們的?」她想,為了這一日,麗澤定是安排了很久。並選擇在離開帝國之後才來使出這招臨去秋波,好殺得他們措手不及。
「是。」
「好個隱而不發之計……」無邪一手輕托著香腮,忍不住嬌聲輕笑,「你們能相信嗎?我居然著了麗澤的道。」好,這筆帳她記下了。
「娘娘?」光看她的笑意,北斗與南斗就開始覺得天候急速變冷。
「告訴我,那班老臣集結了多少兵眾?」眼前最要緊的是,該怎麼解決這團混亂。
「一萬大軍,已包圍住皇宮。」
她緊斂著眉心,「浩瀚現下如何?」
「陛下遭困在坎天宮宮內。」眼下六大宮里的人,全被困在宮里出不去,且就算他們出得去,外頭也有著重兵等著拿下皇帝。
「若是現下派人去追回孔雀,趕得上嗎?」愈想愈覺得事態嚴重的她,頭一個想到的救兵就是跑去西域湊熱鬧的孔雀。
南斗朝她搖搖頭,「恐怕仍是趕不上,將軍已快抵達西域了。」
無邪冷冷輕哼,「這下可是浩瀚在玩火自焚了。」愛成全孔雀嘛,現下可好,家賊都殺到自家門口了,他卻連個保命的大將都不在身邊。
「娘娘……」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吧?
「我也有錯,是我不該心軟留下禍根。」是她跟浩瀚打包票會收拾妥那班老臣的,可沒想到那些家伙只是表面上的假意歸顧,骨子里仍是向著麗澤。
她早該知道神人這二字,對那些混血神子來說,有著多麼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為了讓神重臨天下,讓神子們再次駕馭于人子之上重掌權力,那些過于向往神恩的老臣是不會放棄的。
「娘娘,您就快下旨吧。」焦急不已的南斗,連忙向她催促。
她朝一旁彈指,「北斗,命全軍出動,務必在最短的對間內突圍救駕。」
「是。」
南斗不解地看她在北斗離去後.亦開始整裝,並順手拿走佩戴在他身上的劍,以掌心估量著劍身的重量以及合不合用。
「娘娘,您要傲什麼?」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去救出文武百官,那些浩瀚的老本。」她抽出劍看了看,再用力收劍回鞘,「今日會如此,是因我種的因,因此後果理當得由我來解決。」
他的臉色當場變得慘白,「娘娘要親自動手?」
「誰教某些人不把我的警告當回事?」她笑得很甜美可人,「既然如此。那我還伺他們客氣些什麼?」
「但陛下不是不準您……」浩瀚不是不許她動手動腳嗎?就連當年遴選四域將軍浩瀚都不準她去了。
她才不管,「他現下自身難保,沒那工夫再來對我說教。」反正孔雀此刻也不在京中,且除了浩瀚之外,也無人知道她究竟有幾分底,在敵軍模不清她的底細這狀況下,對她來說可是大大有利。
「可是——」被浩瀚派來看著她的南斗,怎麼想就怎麼不妥。
「一回就夠了。」無邪以某種看似後悔過的眼神看向他,「我可不想再替人收尸或是造墳了。」
在很久以前,她曾因能為而不敢為,而失去了一個至親,再葬送上了自己的自由。
當年善泳的她,若是也學晴諺一般跳下水去救無瑕就好了,那麼,今日她不必當個偽皇後,再任責任蹉跎了她大好的人生。這麼多年來,她已錯過生命中的太多太多,到後來她才明白,人生里所有的憂傷焦慮,其實都是得靠自己去抵御的,因此這一回,她不願再次錯過,然後再待在暗地里,用力想抹滅掉那一橫一橫不忍卒睹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