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為什麼垮著雙肩,還不停地嘆氣。
她一張鵝蛋臉小巧精致,睫毛長而濃密,尖挺的鼻下是一張菱形小嘴。
她長得算漂亮了,只可惜眼大無神,唇形漂亮卻沒有唇色,站姿彎腰駝背,長發簡單扎成馬尾,衣著也太隨便,如果能打扮一下,不輸時下偶像。
才想著,他的職業毛病又犯了,身為形象顧問的他,腦中立刻閃出無數種形象設計——慧黠機靈的、可愛有趣的、時尚性感的……
「給錢。」夏以凌突然向他伸出手。
「什麼?」姜易揚愣住。
「打量我那麼久,想白看嗎?」夏以凌瞪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身材高大,臉部線條剛毅,濃濃的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他的鼻梁高挺,雙唇雖薄卻稜線分明,身上昂貴的西裝熨貼著有力的胸膛,沒有一絲贅肉。
他手提真皮公事包,讓人感覺像個一絲不茍的上班族,所以應該不是狂。
只是她心情不好,他又剛好惹到她,她才會忍不住挑釁。
姜易揚又是一愣,隨後笑了,平常習慣緊繃的臉部線條頓時柔軟下來,心情似乎也輕松多了。
「那妳覺得我該付妳多少?」他笑著看她。這個女孩真有趣,他決定和她抬杠。
「你剛才腦子閃過多少想法就付多少錢。」
姜易揚又笑了,他剛剛腦子里確實閃過很多想法,但無從細數。
不過,他仍從口袋掏出兩枚十元硬幣給她。
她掂掂手中的硬幣,睨著他。「就這麼多?」
「再多就叫勒贖了。」
「付得少就算是非禮。」
「那等價不就是交易?」他好笑地看著她。好一個機智、有趣的女孩,當她的男朋友肯定不會無聊。
「人生不就是一場交易嗎?」夏以凌的眼神突然又黯了下來,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那……再加十元買妳十次嘆息聲。」他又掏出十元,似乎玩上癮了。
看著他手心的硬幣,他的玩笑話里藏著關心,令她感到一陣窩心,鼻頭一陣酸澀。
「你還真幽默。」她苦澀道。
她不明白,為什麼連個陌生人都能不吝于表現自己的關心,親生父親卻對她的感覺視若無睹?
「幽默?」姜易揚嘴角一揚,感到好笑,如果這兩個字讓他的助理白家傳听到,肯定嚇掉下巴。
在同事眼中,他向來一板一眼、一絲不茍,嚴肅是他唯一的面部表情,長年的工作壓力下,他很少笑、不說廢話,更別提幽默。
但今天在這樣的好天氣下,遇見了一個有趣的女孩,他的心情有著莫名的愉悅,想要和她談得更多。
「車子來了。」夏以凌看著進站的公車,她拿走他手上的硬幣。「好,我的嘆息聲賣你了,謝謝你的硬幣。」
她露出微笑,向他揮揮手。雖然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卻讓她暫時忘記今日的陰霾。
看到夏以凌漂亮的臉蛋終于露出笑容,姜易揚稍稍放下心來。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應該充滿活力,而不是滿面愁容、死氣沉沉的。能用三十元換到她的笑容,是他做過最劃算的一筆交易。
「老大,你手機怎麼沒開機?你再不回來,夏耀義就要殺過來了啦!」白家傳一見到姜易揚進辦公室,如獲大赦似的松了一口氣。
「喔?」姜易揚挑眉,不明白很少連絡的夏耀義為何會突然急Call他。
夏耀義曾對姜家有恩,但自從姜父過世後,夏耀義幾乎跟姜家斷了來往,雖是如此,他母親仍時常耳提面命,要他一有機會就要報答夏耀義。
此時電話又響了。
「你看你看,夏耀義又打來了!這不知道是第幾百通電話了!」白家傳慘叫。
姜易揚接起電話。「姜易揚。」
「姜先生,你終于回辦公室了。」夏耀義非常不耐。
「夏先生,好久不見。」
「請你幫個忙吧。」夏耀義沒啥耐性和他噓寒問暖。
「請說。」夏耀義的口氣令他提高警覺,直覺來者不善。
「我女兒兩個月後要嫁給徐建財的兒子徐子龍,我要你空下兩個月的時間,親自出馬改造她。」
「我的檔期很滿,而且改造一個人最多只需三天時間。」他翻著行程預約表,就算夏耀義現在預約,也要等到下下個月。
「我等不了,你今天晚上立刻過來。」夏耀義霸道地下命令。
「很抱歉。」他也很有原則,他的行程表只能由他主導。
「姜易揚,別忘了我當年幫過你父親。」
「我從來沒忘。」母親時時耳提面命,他想忘都難。但,就算要報恩也要能力所及吧。
「既然沒忘,晚上請你立刻過來!」
「很抱歉,我的客戶不只你一位。」他的語氣有禮亦不失原則。
「你——」夏耀義氣結,沒想到遇到一個難纏的家伙。「你一定會答應的。」說完,他掛上電話。
「沒事吧?」一旁的白家傳同情地看著姜易揚掛上電話。「听說夏耀義這個人很自以為是,他該不會要關說插隊吧?」
「差不多。」姜易揚簡單帶過,不想讓旁人知道太多私事。
「就算他想插隊也插不了吧。」白家傳指著行程預約表。「這些要你提供服務的客戶,每個都大有來頭,隨便一個都比夏耀義強。」
「客戶一律平等,就算總統來也一樣。」
「我就是喜歡你這性子,雖然有原則到幾乎不知變通、不近人情,但確實可以省下很多被關說的人情包袱。」
此時電話又響了。
「老大你忙,我去廁所。」白家傳不敢接,立刻尿遁。
姜易揚接起。「姜易揚。」
「易揚,你忙嗎?」電話那頭傳來溫柔的聲音,是姜易揚的母親方雅雲。
「媽,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嗎?」姜易揚臉色一急。母親從不在他上班時間找他。
「我沒事……」方雅雲頓了一下,才說道︰「易揚,剛剛你夏叔叔打電話給我……」
「媽,妳知道我的原則。」他知道母親要說什麼了。
夏耀義這個小人,竟然直接找上他母親。
「我知道……只是我們姜家欠你夏叔叔恩情,一直沒有機會還,這次……」方雅雲很為難,她不想逼兒子做不願意的事,但夏耀義的恩情又不能不還。
「以後會有機會的。」
「易揚,助人貴在即時,當年你父親被陷害私吞公款,我們又沒錢請好律師,要不是你夏叔叔即時伸出援手,你父親一定免不了牢獄之災。」
「這我知道……」母親的話不無道理,他皺眉,心中的原則在搖晃。
「易揚,不能破例一次嗎?」方雅雲細細的聲音里,全是請求。
「好吧,僅此一次。」他投降了,溫婉賢淑的母親是他這輩子唯一拒絕不了的人。
「易揚,對不起,讓你為難。」
「媽,別這麼說。」他知道母親心里也一定非常為難。
「嗯,那你忙,再見。」
「媽,再見。」姜易揚等母親掛上電話後,才輕輕擱回電話。
「老大,是夏耀義嗎?」上完廁所回來,白家傳問道。
「把這兩個月行程全取消。」姜易揚冷著臉說道,兩道劍眉收緊,非常不悅。
「你答應夏耀義了」見他點頭,白家傳立刻瞪大眼叫道︰「預約的客戶不是企業家就是高級主管,每個都指定要你親自服務,我怎麼去跟他們說?你要我被他們追殺嗎?」
「你一定有辦法。」說完,姜易揚收拾公事包離開。
「我又不是神!」白家傳一臉悲慘,怎麼這種燙手山芋老往他身上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