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敏銳的雙耳清楚的听見了弓弩呼嘯而過的細微聲,可是身邊所有的人,壇下遠處的百官們以及壇上的臥桑,卻似因震天的鼓聲所干擾的緣故,並沒有听見那撕裂她心房的聲音。
她想朝臥桑出聲示警,更想放聲大叫,可是在她眼前出現的景象,卻把她所能發出的所有聲音都奪走,未形成的呼喊凝結在她的口中,反把酸澀淒傷全都堆梗在她的喉間。
時間彷佛停頓了,順著刺眼朝陽而來的弓弩,在眾人皆無防備、無所意料到、更不及驅往保護之時,如道銳眼的光芒穿過他的胸坎,讓他仰身承受椎心之痛後,像具突被斬斷線繩的人偶般墜跌在地,操攬著他太子人生的線繩也散了一地。
「殿下!」壇上大驚失色的祭官們,在他的身下沁滲出殷紅濡濕了祭毯時紛紛奔向他。
距臥桑最近的司棋,首先飛撲至伏臥在地的臥桑身上,?防再有來襲,先以自己的身子保護性地覆上他的身軀,扭頭神色倉皇地大叫︰「救駕……快救駕!」
壇上戒衛的武官們,立即順著弓弩飛來的方向尋找行刺者,在強亮得睜不開眼的朝陽中,隱約只見到遠在祭郊遠處,一抹藏躲在陽光中的黑影從容地躲開了所有人的追尋,只留下炫眼依舊的朝陽。
當壇上壇下的人都邁開步伐期臥桑奔去時,唯有那嫣怔怔地定立在原地,她的雙足,像是被人灌了鉛般地僵固沉重,無法挪動腳步前去探看那血淋淋的夢魘。
昨夜臥桑低伏在她耳際暖暖的威脅,如同惡咒般,不斷在她的耳畔回響……你不擔心我會死在刺客手中?
倘若我是直的出去橫的回來……她心底的天色驀地四暗,風兒吹來,帶來細碎的霜雪將他的聲音吹散,也把她緊緊推抵至靈魂里的悸動席卷而出,漫在風中四散飄落。
我要的是什麼,你知道……一言為定︰!一言為定……一言為定?你怎可以不守信?
還不能適應,心房一瞬間被扯緊至欲裂的最緊繃頂點的感覺,有些尖銳、有點悶鈍的痛感?齟絲月進肺腑中最不忍細看的深處-如狂風橫掃般,將她的世界翻過來又頷過去,來得又快又猛,不及招架、不及喘息,原本在她心房里苦苦撐持著守序的情愫,這一瞬間,全都流離失所。
腦海一片空白之際,不敵揪心痛楚的身體首先反應過來,晶燦的淚燙上了她雪色的面頰,圓澄欲滴的淚珠,翻落巧巧的下頷,墜至她沒察覺正猛烈打顫的柔葵里,一滴、雨滴……沾了胭脂的淚珠,像她淌血的心。
如果站在這向上蒼祝禱的祭天之壇上,便能讓總是渺視凡塵人們心願的神只听見她的祈求,能讓她此刻的心願直達天听,那麼,她要說,她懇切地想向上天說……無論她曾經有多討厭臥桑在夜里的另外一面,或有多?想在他那雙總能束緊她心扉的雙眼下逃開,那些她都不是誠心的,她不是誠心想逃避那名最貼近她、心房的男子,說不在乎他的安危也不是真、心的,她一點也不想就這樣看他在她的面前,以這種方式離開她。
他不能在把她拉進他的生命裒,將她的情愫霸道的拈起,拖成長長的情絲將她綁在原地動彈不得後,就這樣轉身走開,他知不知道,這會痛的,會讓人落淚的,在他以一吻闖進她的生命中奪走了那麼多之後,他怎麼能讓她嘗到這樣的傷悲?
在壇上周密地將臥桑團團圍住的人群細縫中,臥桑的臉龐出現在她的眼瞳中,她那雙被淚水模糊的眸子,人影鑽動間,除了看到血債將他的衣衫染成怵目驚心的妖紅之外,她還看見……他的笑。
他……在笑?他不但凝望箸她,還對她釋出那種別懷深意的笑?
那嫣瞠大了杏眸瞪視他面容上一閃而逝的笑意,在人群又把他的身影淹沒後,她恍恍地眨著眼,不太能確定,究竟方才是燦眼的白光使她誤看,還是那只是她的錯覺……她的背脊忽地泛過一陣寒涼。
遭人行刺,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他其中之一的目的?
血色光影和他的笑意,讓那嫣在一瞬間全都混淆了起來,由曰從他暴露出他夜晚的另」面之後,她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了,而現在,她更覺得他像是上了一道道的謎,躲身在似員似假的迷蒙薄霧里讓人無法厘清。
料俏惶急的聲音穿透她腦海里的迷霧,一雙冰冷的手使勁地扯住她虛弱的臂膀。
「表姊,你還愣著做什麼?」她緊拉著彷若立足生根的那嫣,「快啊,快跟我們回宮!」在確定不再有下一波行刺後,太極宮的人都十萬火急的要起駕返宮了,獨獨不見她跟上來。
「回……宮..」那嫣眨了眨迷茫的星眸。
料俏忙拍著她的小臉,「你沒看到那柄弓弩射穿了臥桑的胸坎嗎?司棋已經命人去把柬內所有的太醫召集到太極宮候著了,我們得馬上送他回去醫治!」
「可是他……」她遲疑著,走不出幻覺還是真,「他真的受傷了?」
一切不都應當是雪地天光間的錯覺而已嗎?臥桑沒有遇刺,而她也沒有看見他的笑….︰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什麼真的遵是假的?行刺他的刺客這次得手了!」料俏氣急敗壞地用力搖晃神情有些呆然的她,「r診察傷勢的國子監也說臥桑命危了,他就快死了,你懂嗎?」
那嫣的身子不穩地晃了晃,有些難以接受耳邊傳來的現實。
料們心急地看著她四處游移的眸子,「表姊?」
下一刻,那嫣已顛躓地跨出抖顫的腳步,踩著地上薄薄的冰霜,一步步地拖著艱辛的步伐向前行走,愈走愈快,而後開始飛快地奔跑起來,直朝太極宮的人群那邊奔去,身後的料俏忙不?地趕上。
「是西內的人做的?」擅下目賭行刺的懷熾,他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在腦海里拚命思索著誰是主謀。
舒河卻不排除其它人的嫌疑,「也有可能是大老們暗地里做的。」怎麼事先他都沒听到風聲?
怎麼這次完全沒有預兆?
「我先進太極宮看太子的傷勢。」說完,懷熾便率先離席。
「我去把那個人想殺他的人翻出來。」舒河也在把話說完後快步朝祭壇外的方向走去。
一見席中的舒河和懷熾都快步離席後,人群中的律滔才想回頭找風淮商量,卻發現怒紅了眼的風準也疾步走出席外,令驟感不對的律滔連忙上前把他追回。
「冷靜,現在不是揪出凶手是誰的好時機。」他一手緊按著風淮的肩頭不讓他去尋凶。「在皇上或太子下令前你別急著輕舉妄動,這事就先讓舒河他們去打听,等風波定了你再去查刺客是誰也不遲。」
「別攔著我……」無法容忍有行刺這種事發生的風準充耳不聞。
「听見我說的話沒有?」律滔干脆直接吼進他的耳里,「只要你一動,整個朝野就動了,太子絕不想看到朝政困而他動亂,」
風準使勁地格開他,「我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風淮!」沒拉住他的律滔,握緊了拳看他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
眼見壇下能主事的王爺們都離開了,國子監在眾人鬧烘烘的亂成一團時,慌忙跑來他的面前向他請示。
「王爺,這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