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愈來愈小,「什麼打算也沒有,只好身似柳絮隨風飄零了。」
「要不要再睡一下?」很懷念她一身軟玉溫香的步千歲,在她的耳畔誘哄地問。
「嗯。」她又像只取暖的小動物窩回他的肩頭。
步千歲將她從她的椅子上拉抱過來他的身上,讓她貼靠在他的胸前,並將她的首放妥在他最能盡情觀賞的好角度,好整以暇地細細欣賞她美麗的睡顏。
窗欞外,被午陽融化的冰柱,化為清澈的水滴,自窗外悄然滴落,那影子劃過她的容顏,陽光好透明,靜靜灑滿她靜謐似水的小臉,聲聲遲來的回聲,清脆地在他的心版上回響著。
被他誘人的體溫催眠得快投入睡海的扶蘇,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胸口,睡意朦朧的告訴他,「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強人所難,但我希望從明天起,你能開始正式工作,好不好?」
步千歲將她的話字宇句句都收進耳里,撫順著她的發絲,許久許久,他都沒有回應,眼底盡是她那揮之不去的嬌媚,那淺惑得他心動難止的誘惑,令他不禁想要一掬芳心。
「為了我,好不好。」她嘆了口氣,將小臉偎進他的胸膛里,菱似的紅唇,揚起一道優美炫人的細致弧度。
「好吧,我幫你。」在她睡著時,他的吻,輕輕落在她光潔的額際。
他承認,他只是個男人。
步千歲決定,他要收回所有他答應過扶蘇的話。
咻咻的藤條聲,再一次地在曉霜齋的賞舞舞台上響起。
「嗚。你打我的。」夏威姨嗚嗚咽咽地蹲在地上掩著臉哭泣。
「我是打在你大腿的肥肉上!」手執教鞭的步千歲,耐性盡失地揚著手上的藤條向她撂下最後警告,「拉長耳朵給我听好,再跳錯一步,我就打爆你的腦袋瓜!」
「你們兩個是怎回事?」
被樓下一個怒吼一個哭泣的聲音吵下樓,不得安眠的扶蘇,一臉睡意地站在舞台下望著他們。
「老板。」夏威姨含淚地向她求援。
「殷扶蘇。」步千歲恨得牙癢癢地死瞪著她。
扶蘇掩著唇打了個呵欠,對這對教舞學舞的師徒們朝她投射過來的眼神,頗感無奈。
「好了,別哭了,把眼淚擦擦再練。」她先安慰又哭又抱怨的夏威姨,然後再扭過頭對步千歲嘆息,「不要這樣瞪我,也別教得那麼不情願。」
步千歲握緊了拳頭大嚷︰「叫我教一個舞痴跳舞,你要我怎麼情願?」就算是強人所難也要有個最底標的限度!
為博佳人一笑,委屈自己下海充當舞師的步千歲,在克服了自己不情願的心理狀態後,極其難得地拉下他向來高高在上的面子和身段,破天荒地來做這種他從未做過的高難度差事。
但為了教這個夏威姨姑娘一些舞步上的基本身段,就已經耗去了他一個上午的時間,而這身材胖壯得讓他已經得了偏頭痛的夏姑娘,到現在還是分不清哪只是左腳而哪只又是右腳,舞步也始終跟不上拍子,無論他怎麼糾正,她還是頻頻出現同手同腳的動作來惹他發火,更嚴重的是,他看來看去,發現不管他再花多少心血、耗去多少心神的來教,他還是只看到一團肉球在他眼前左晃右遙就算他去教一只猴子跳舞,他相信那只猴子現在八成已經會跳最高難度的霓裳羽衣曲了,但是這尊肉球姑娘,即使他去找來全金陵城教坊里最高桿的舞娘來教,她恐怕也會跟他一樣,都要對她豎白旗投降。
扶蘇柔柔地安撫脾氣已臻爆炸邊緣的步千歲。
「就當你在教你的妹妹跳舞嘛,有點耐心。」真是的,才教了一個早上而已,這樣他就受不了?
他凶狠地瞥她一眼,俊眸眯成一道窄窄的細縫,熊熊的怒火在里頭翻滾暗涌。
「我只有弟弟沒有妹妹。」要是他小弟步少堤也像那個夏姑娘分不清左右腳,他第一個會先勒死那個笨弟弟!
「萬歲。」擦干眼淚的夏威姨,怯怯地在他身後喚他。
步千歲已經忍耐不住的火氣,經她一叫當場炸開。
「不許叫我那個名字!」就是那個名字害他做出這種丟臉的蠢事來!
站在台下的扶蘇,听了後只對他陰險地挑高黛眉,別有深意地看著他發火的模樣。
一看到她眼底殺人于無形的威脅深意,步千歲立即反應過來,馬上知道她又要拿懸賞一事來威脅他了。
他只好轉身對夏威姨咬著牙迸出扶蘇想听的話。
「請叫我萬歲。」恨,好恨!
「積沙可以成塔,你所缺乏的,只是一點耐心。」扶蘇清清嗓子,客觀地分析出他目前所遭受的挫折由來。
「這不是耐心的問題!」如果事情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那是什麼問題?」她看不出毛病到底是出在哪。
他的指尖直指舞痴,「問題就出在她身上!那女人天生就不是個跳舞的料!」
扶蘇懷疑的眼神降至他的身上,「喔?」
「我本身也有問題。」他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胸膛,「我是個男人,你要我怎麼教女人跳舞?我向來都只有看的份而沒有教的份!」
「看過總記得吧?」她倒是不以為意,無所謂地輕聳香肩,「隨便教她擺擺姿勢就成了,我不是很苛求的。」
他直接把教鞭交給她,「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你自己不來教?」
「我無才又無德的嘛。」她笑咪咪地把教鞭推回去,還是決定讓他自己去獨挑大梁一手承擔這種差事。
「不教了、不教了!」步千歲把心一橫,不管她是否又會威脅他,就是不願再教這名舞痴跳那種肉團舞蹈。
扶蘇立刻另有他策,「不教舞的話,那你就進廚房教武八郎做菜。」他要教導的學生還有很多呢。
「君子遠庖廚。」他兩手環著胸嚴正地拒絕。
「在這里,你只能選擇當個小人。」她將他拖下舞台,用力將他給推進廚房,「進去!」
他不平地以身子卡在門邊大叫︰「這種事,應該是你們女人做的,為什麼又是我去而不是你去教?」
她笑得好甜,彷佛像是沾了蜜,「我只是個無才無德的過氣千金小姐嘛。」
又對他笑。
神智輕飄飄的步千歲,在仍迷失在她的笑容里時,已不知不覺地被她給推進廚房里,一同與武八郎站在爐火燃得正旺的爐灶前。
嗆鼻的濃煙沖進步千歲的鼻稍,令他回過神來,他定眼一看,那個矮得常讓他找不到的武八郎,此刻正站在板凳上,使出吃女乃的力氣費力舉起鍋鏟,想翻起鍋里已經焦成黑炭看不出原形的肉片。
他掩著口鼻問︰「這道菜叫炭烤鐵板肉嗎?」
「這叫。咳咳。」武八郎邊嗆咳邊告訴他菜名,「叫清蒸鮮魚。」
清蒸鮮魚?魚呢?蒸魚的水呢?
這位老兄,該不會是分不清食材和做菜該用的原料吧?
步千歲痛苦地掩著臉,真不知該怎麼向這位天才廚師指導廚藝,看樣子,他在正式開始授課之前,得先為八郎兄上一門認識食物的基本課程才對。
驀地,承受不了大火和不斷倒下的油料,已經被燒破的鍋底,引燃了爐下的大火,朝上竄出熊熊的火舌,烈焰直沖上廚房的屋頂。
「哇!」站在板凳上的武八郎嚇得扔掉鍋鏟,「失火了!」
「不要慌。」步千歲在武八郎扯開嗓子用力大叫時,先把扶蘇摟至一旁安全的角落避難。
武八郎驚惶失措地放聲尖叫,「救命藹—」
「不要叫!」步千歲沖回爐灶前一把將他扯離火源,「快去拿水來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