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不曾相遇 第6頁

「多買一點,我很餓啊!」

「要快點回來,別讓我們久等了哦!」

……

哇靠!還一人一句咧,真是誤交損友。

我一邊哀悼自己的歹命,一邊留意時間。現在是八點二十一分,宿舍門禁十點,九點五十分開始點名,也就是說,我只有一個小時可以來回,動作必須快一點。

偏偏最氣的是,每次在趕時間,就給我下雨!

我懶得下車穿雨衣,直接催緊油門,闖了幾個紅燈狂飆到火車站,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停好車,身上已經呈半濕狀態了。

呼!真冷。

跋快買一買回家塞那兩只餓死鬼的牙縫,然後窩進我溫暖的棉被睡大頭覺,免得她們成天哀哀叫叫的,躁躪我的耳朵。

我撥了撥頭發,正要轉身,眼角余光掃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我頓住,眯眼又瞧了兩下,沒錯,是他。

他在干麼?一個人站在7—11的騎樓下發呆。

我沒多想,上前去拍了下他的肩。「嘿,林什麼還是李什麼的……」

他回眸,扯了下唇角。「李。」

咦,不對哦!他今天的笑容很沒勁,暖暖的笑容降溫了。

我瞄到他手中提著的餐盒。「你還沒吃哦?」都快九點了耶。

他搖頭,不說話。

氣氛——悶得有點怪異。我只好自己想辦法接續︰「啊你今天又去找女朋友喔?大情聖,情話綿綿,很『性』福厚?混到這麼晚才回來……」

「我們分手了。」

「啊?」突來的一句話,堵得我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麼。

「怎、怎麼會?你們感情那麼好……」我結結巴巴,被嚇得不輕。

他沒看我,逕自盯著雨幕說道︰「今天我上台北找她,坐了六個小時的火車,帶著以前我們讀書時,約會常去吃的那一家港式燒賣,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卻看見另一個男人送她回家。」

「誤、誤會吧?同事也會禮貌性的送女性回家,這並不代表什麼……」我挖空腦漿,努力想說點什麼來安慰他。

「我親眼目睹他們在門口擁吻,她並沒有拒絕。」

「……」我聲音啞掉,擠不出半個字。

豬頭、豬頭、我真是個大豬頭!

看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我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怎麼辦啊?一向缺乏這方面的技巧,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剛失戀的人。

「啊你們……就吵架了哦?」我小心翼翼地問。

「嗯,我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說我太忽略她……從交往到現在,我們從沒這麼嚴重的爭吵過。其實,從她決定上台北,而我拒絕同行的那天開始,就該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了。她一直無法諒解我留在屏東幫叔叔管理診所的決定,她太害怕孤單,而我又不在身邊,旁人很容易乘虛而入。

「我問她︰『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說她不知道,那個男人對她很好,他不知道我們的事,她不想傷害他。」他苦笑了聲。「所以結論是,她選擇傷害我。這麼多年的感情,就這樣敗給寂寞、敗給距離,我實在不知道我還能相信什麼。」

「你、你不要這樣講啦……」見他這樣,我胸口沈沈地壓著一塊大石頭,陪著他難過起來。

想想想!笨蛋沈靜雨,趕快用力地想,現在要怎麼辦?

「我肚子好餓,那個——可以吃嗎?」我用垂涎的表情指了指他手中的餐盒。連我都覺得這樣講好厚臉皮,但是與其讓他愈看愈傷心,還是趕快消滅它,用力地消滅它!

他不置可否,遞出餐盒。「你也還沒吃?」

「沒。」我打開餐盒,一副餓死鬼模樣。其實早吃了,現在根本不餓。

「那你慢慢吃。」他幫我抽出免洗筷。「對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幫兩只餓死鬼買消夜啊……」說到這個,忍不住心虛。寧夏和靖陽現在一定正勒著肚皮,眼神充滿怨念地哀哀嘆嘆。

「那你還不趕快去?」

「沒差啦,她們餓不死。」

李柏琛看了我一眼。「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知道啊!」我點頭附議。「其實是因為她們該減肥了,我這是為她們好。」上帝啊,原諒我!寧夏、靖陽啊,我對不起你們,阿門!

我才剛禱告完,手機鈴聲突然大作,足足嚇了心虛的我好大一跳,差點翻倒整盒的燒買。

我急忙把餐盒和竹筷塞到他手上,兵荒馬亂地接起手機,都還沒發出聲音,另一邊寧夏的聲音狠狠轟來。「沈靜雨,你是買消夜買到美國去了哦?我快餓死了啦,你再不回來,就等著替我收尸吧……」

我將手機拿離一臂之遙,等耳鳴沒那麼嚴重了,再貼回耳朵,閃到旁邊壓低聲音告訴她︰「對不起啦,我現在有事,可能趕不回去了,晚點名時,你幫我擋一擋,謝啦!」

「喂喂,你這是什麼話,消夜沒吃到,還要我幫你擋駕?沒門兒!」

「拜托啦,我知道你最好了,大不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嘛……」

「少來,我要我的鹽酥雞、鹽酥雞……」她用冤死鬼索命的怪調哀叫。

「就這樣說定了,拜!」不等她講完,我趕緊接下去,然後迅速掛斷,拒絕听地上訴。

回來,繼續殲滅燒賣。

他盯著我看。「你同學會恨死你。」

「管她咧。我肯半夜出來她們就感激涕零了,為了她們的消夜,我冒著寒風,淋著雨,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最後還被警察攔下來開罰單……」

「你沒求情?」

「有啊,可是他堅持要開這張罰單。好吧,我有骨氣,不求他。結果他自己闖紅燈的闖不會寫還問我,我不告訴他,看看會不會這樣就算了,誰知這固執的老伯居然照開!」

「他寫注音?」

「哪是!他寫『紅燈直直走,叫都叫不停』。」

他愣了愣。「真的假的?」

瞧他認真的表情,我笑了出來。「騙你的啦!那是婷跟我講的笑話。」

「……哦。」他扯了扯唇角,又不說話了。

糟糕,又冷掉了。

渾蛋婷,下次不準再跟我講這麼冷的笑話。

足足有三分鐘,又陷入沈默。

「我可以抽菸嗎?」他問。

「噢,沒關系,你抽啊。」雖然我是那種對菸味極度敏感,一聞就開始頭昏昏的人,不過看在他失戀的分上,我可以忍耐。

他拿出菸盒,點燃後吸了一口,就再也沒動,一逕沈默著,任白霧上升,緩緩繚繞在我們之間。

「她不喜歡我抽菸,討厭那個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抽了。剛剛,走出火車站,突然有股沖動,就買下了這包菸,也不曉得是在報復誰,反正已經沒有人可以讓我為她節制行為……」

這麼墮落?不會吧?

我張口想回話,冷不防一口菸味嗆進鼻腔,我咳了咳。

他看我一眼,熄掉香菸。「對不起。」停了下,又說︰「不說這些了。你呢?期中考考得怎樣?」

我注視著他,心里明白,他只是強撐著,其實還是很難受吧?七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期中考啊……唉!如果你想借酒澆愁,我們可以一起去,剛好有伴。」

「考得很糟嗎?題目難?」他皺眉。

「難不難我不知道啦!就商事法啊,有一題問何謂公積?公積的用途?我就直接回答︰『公雞可分為平地公雞和山地公雞,其用途可分為祭拜祖先、冬令進補以及燒酒雞、三杯雞、姜母雞等等,美味可口,族繁不及備載……』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老師就一個大大的鴨蛋賞來給我吃了。你評評理,我這樣答有錯嗎?」

他張口、閉口,聲音乾乾地擠出喉嚨。「這個,也是開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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