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最初,爸爸說……
筆事,是這樣的。
「……後來,英俊的王子,就騎著白馬,帶著灰姑娘遺落的玻璃鞋找到了灰姑娘,然後,他們就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昏昏欲睡的女女圭女圭揉了揉眼,稚氣地輕問︰「一定要騎白馬嗎?」
「對呀,所以萱萱不可以隨便跟人家走,要等王子騎著白馬來接妳,這樣才會幸福哦。」男子合上童話書,揉了揉女女圭女圭的頭,笑著回答。
「那,為什麼一定要白馬?不行騎著鐵馬,帶著棒棒糖嗎?」女孩困惑不解。她比較喜歡棒棒糖啊,鞋子她已經有好多了。
「嗯……這個……爸爸也不知道耶,這是『大會規定』。」男子被問倒了,好為難又好抱歉地看著女兒。
「好無聊哦!」這麼沒道理的規定,她為什麼要遵守?
啊,被嫌棄了!「萱萱不喜歡這個故事,那爸爸換一個——」連忙亡羊補牢,挽回女兒的芳心。
「不要,恩恩明天要來,我要睡覺了,你不要吵。」
他、他吵?一向最愛膩著他撒嬌听床邊故事的女兒,居然嫌他太吵
一直到被趕出房門,大受打擊的年輕父親仍無法接受失寵的事實。
嗚嗚!女兒變心了,他不再是她的最愛了……
有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如果這個理論沒錯的話……
「老婆,我失戀了。」他傷心欲絕,回房向妻子哭訴。
以前都說把拔最好了,我長大要嫁給把拔;現在卻說恩恩明天要來,你不要吵我睡覺……嗚嗚嗚,女兒是全天下最沒良心的動物!
「乖乖,可憐的老公。」完全可以想象丈夫的心情,拍拍他的頭聊表安慰。
「她還嫌棄我講的故事太爛!」持續控訴。
「本來就沒創意啊!」大家來說說看,「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哪個人小時候沒听過?現在的小孩可沒那麼好拐了。
他不服氣。「王子騎著白馬而來,充滿紳士風度地執起公主的手深情相望,背景有一道彩虹,外加落花飄飄,哪里不好?」很唯美、很浪漫啊!「她居然只要鐵馬和棒棒糖,不要玻璃鞋和白馬!」
「你應該慶幸女兒夠實際,否則她這輩子別想嫁得出去。」這年頭哪還有人騎著白馬來提親啊?別笑死人了!
他怨天尤人地嘆氣。「女兒一點都沒遺傳到我。」虧他還寫盡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沒想到女兒浪漫細胞卻少得令他悲泣。
「那是因為棒棒糖比玻璃鞋實用,而鐵馬王子現成就有一個。」
夫妻倆對望了一眼,腦中想的,全是同一件事——
懂得把握身邊的幸福,而不去追逐遙不可及的風花雪月,他們的女兒,好聰明呢!
最初的最初,郎騎鐵馬來……
「,不可以……」搗蛋小女圭女圭最近喜歡上紙張撕裂的聲音,剛上幼兒園的小扮哥手忙腳亂搶救作業簿,而她兀自笑得開懷。
「不哭,哥哥抱……」第一次出水痘,發燒哭得滿臉通紅的小女圭女圭看起來好可憐,小扮哥心疼地抱著,然後,也傳染給他,他再傳染給同上幼兒園的小宇,小宇再傳給隻隻,同是天涯長痘人,痘痘相連到天邊……
「乖,吃飯飯才會長高高……」好高興看見他的小女圭女圭踢蹬著腿,吹口水泡泡歡迎他,喂食的小扮哥好沒轍,一碗飯掉在地上的比吃進去的還多。
「,那個髒髒,不能吃,這個給妳……」制止長牙小女圭女圭拿積木往嘴里塞,小扮哥大方將牛女乃糖分她。
一句又一句,甜稚的關懷越過數載年歲,直到那聲溫柔輕喚,在她心底烙了印——
「萱萱!」
由睡夢中清醒,一時分不清現實或夢境。
「萱萱!」夢里那道熟悉的呼喚嗓音再度傳入耳中,這一次她確定了真實性。
咚!不明物體敲擊落地窗,她下床穿鞋,打開玻璃門,撿起陽台上那包蜜梅,探出頭去。
稚氣的小小男孩走出夢中,抽長成清朗優秀的少年,在現實生活中,持續守護。
「哇,有鬼!」窗下男孩驚叫。「七月半還沒到,干麼提早出來嚇人?」披頭散發,有夠恐怖。
「閉上你的嘴,魏懷恩。」都熟到不行了,拿這副蓬頭垢面的鬼樣子荼毒人家的眼楮,她一點都不愧疚。
男孩眼神溫柔帶笑。「就知道一包梅子可以把妳引出來。」
小泵娘嗜吃梅子,舉凡酸梅、話梅、甜梅、蜜梅,愛到沒人性的地步。
「你大清早跑來鬼吼鬼叫,就為了丟一包梅子給我?」順手拆了包裝,拈起一顆入口。
「不早了,太陽都曬到妳可愛的小屁屁了。」
她嬌俏逗人地吐吐粉舌。「我屁屁可不可愛關你什麼事?」
「也對,我沒那種癖好……」喃喃低噥了句,二樓的窗戶冷不防打開,言季秋力持面無表情——
「你們確定要繼續限制級的對話嗎?」
魏懷恩臉一紅。「萱萱,我在樓下等妳,妳快點下來。」
「知道啦!」繞回房,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出門前喊了聲︰「爸,我跟懷恩出去嘍!」
聞聲追出書房,想再叮嚀兩句的言季秋,只來得及目送她坐在魏懷恩腳踏車前的橫杠,相依相偎的姿態看起來好甜蜜。
他笑了,好一個兩小無猜啊!
這該叫什麼?郎騎鐵馬來,遶窗丟酸梅?
「萱萱不可以隨便跟人家走,要等王子騎著白馬來接妳,這樣才會幸福哦!」
「為什麼一定要白馬?不行騎著鐵馬,帶著棒棒糖嗎?」
……
原來,女兒當年的童言稚語,不是沒道理的。
虧他還一再叮嚀,結果她一看到騎著鐵馬來的王子,三兩下就跟人家跑了!
「懷恩,我們要去哪里?」微風吹動發絲,她雙手纏抱在男孩腰際,螓首枕靠溫熱胸膛,甜女敕嗓音問著。
「先吃早餐,晚一點再去找小宇。」
「為什麼不直接去大伯家?」省一頓早餐錢啊。
「因為我有話跟妳說。」他好笑地道。隨便瞄一眼都知道她腦袋瓜在轉什麼念頭。
「那去大伯家吃早餐,邊吃邊說?」
「不要。我要在吃早餐前說。」
「那先說完再去大伯家吃早餐?」她非常堅決省早餐錢。
「妳夠了。」弓起指頭敲她一記。「拜托給我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我需要培養情緒和氣氛。」如果說完後,她還記得省早餐錢的事,那他就真的服了她了。
「噢。」她仰起頭。「你要說什麼?」什麼事要用到培養情緒和氣氛?
「萱萱,我推甄考上醫學院了。」
「咦?」她吃驚地張大眼。
「妳放心,我和小宇不同,不以讀台大為目標,我會留在高雄。」
「噢。」她松了口氣。還以為……
「妳以為怎樣?」
「沒有啊……你功課一向很好嘛,考上台大我也不會意外……」她囁嚅,聲音愈來愈輕。
他握住手煞車,低頭凝視她。「妳知道我不會走的,這里有妳。」
「唔……呃……這樣啊……」好像應該說點什麼,可是,糟糕,變笨的嘴徑自不知所雲。
「萱萱……」她臉紅的樣子好誘人,沒有預期地,他的唇與她重迭。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她十五歲,他十八歲,年輕的心,火熱真摯;他們的情,純淨透明。
兩人都是生手,不懂更高深的吻技,只知生澀地摩擦、吸吮,感受對方的溫度,心髒跳得好快好快,緊張得快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