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答應了嗎?他會不會去?我有些慌了……
談論聲停止,我正在懷疑是不是我裝睡被發現,一雙手臂抱起我,我假裝被驚動地撐開眼皮,看見懷恩溫柔的笑。
「沒事,妳那樣睡等一下手會麻掉。」他把我挪到懷里,輕輕抱著。
「恩恩!」我雙手纏摟著他,聲音低低悶悶地。
「什麼事?」
「我只是覺得,有你真好。」真的,有你真好。可是,我能奢侈地冀望,擁有你一輩子嗎?
當天晚上,我完全無法入睡,一直在想,懷恩最後到底赴約了沒有?去了,又會跟她說什麼?
心浮氣躁,實在是靜不下來,我坐起身,干脆撥電話給他確認,否則我今晚是別想睡了。
我打的是他房里的電話,是以前為了每晚跟我通電話,特地申請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我泄氣地掛斷電話。
十一點半了,他很少晚歸的,這個時候還沒回家,不就代表……
停!我告訴過自己,不能再犯同樣的錯。做沒有根據的猜測的!
但是,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會去哪里?我是真的擔心啊,多害怕愛情一旦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
才剛拿起話筒,另一頭傳來懷恩的聲音。「喂,萱萱,妳是不是有打電話給我?我剛才在洗澡,有听到鈴聲。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的,應該只有妳了。」
他在家。我吐了口氣,分不清這一刻是什麼心情。
「什麼叫會在這時打電話給你的只有我?」我吸吸鼻子,軟聲抱怨。
「因為只有妳會這麼沒禮貌。」他低低地笑。
「魏、先、生!」搞清楚,有這樣的交情我才打的。
「等一下!」他頓了頓。「妳聲音有點怪怪的,妳在哭是不是?」
有嗎?我模了模臉頰,果然濕濕的。
「萱萱,妳有事?」
「……」我猶豫了一下。「懷恩,你可不可以過來?」
他連一秒都沒考慮。「好,妳等我。」
十分鐘後,他出現在我家門口。
爸媽睡了,我拖著石膏腳去開門,帶他進我房間。
「要不要說說這雙兔子眼怎麼來的?」我們靠坐在床上,他拇指輕撫我的下眼皮,這麼問我。
我搖搖頭。「只是睡不著,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動作頓了頓。「還是耿耿于懷嗎?」
我又搖一次頭。「那個時候,我感覺到的,是自己被你傷得很深,可是後來,我看到的,是你的傷口並不比我淺。」
他似乎有些驚異我會這麼說,張大了眼看我,然後斟酌如何說起——「關于我和汪靜儀,不是妳想的那回事……」
我伸手,阻止他往下說。「不用解釋,我相信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太幼稚。」
「那不是單方面的錯,我也有責任。一開始或許不知情,但後來明明隱約察覺汪靜儀對我的態度不單純,還企圖隱瞞妳,反而顯出作賊心虛,欲蓋彌彰的感覺。疏離她的方式也有很多種,我卻做得很糟糕,最後更加牽扯不清。很多事情,本來可以處理得更好的,卻弄得一團糟,後來想想,我太忽略妳的心情了。」
听他這麼說,我心里舒坦多了。「這是不是表示,你可以原諒我?」
「那妳呢?能原諒我嗎?」
我沒有回答,反問他︰「你現在學會怎麼技巧地拒絕女慕了嗎?」
「妳現在學會包容與信任,成熟地去看待感情了嗎?」他也反問,與我對看一眼,同時笑了。
我仰首,主動親吻他的唇。「眼前就有女性主動示好,我想知道,你會怎麼拒絕?」
他申吟了聲,摟緊我的腰,將唇貼得更深。「真糟糕,我不想拒絕——」
那天晚上,懷恩沒有回家,就在我房里過夜。
不要想太多,就只是「睡覺」而已,沒有任何引申涵義。
雖然,那一吻幾乎擦槍走火,都吻到床上去了,我也感覺得到他明顯的,但他還是什麼也沒做。
他就是那樣的人,沒有萬全的準備,就不會亂來。
這樣講有點羞人,但……我其實還滿失望的。
早上爸爸看見他出現在這里吃早餐,也沒表示什麼,就只是盯著我們笑,那個表情哦——我大概猜得到他想到哪里去了。
懷恩走的時候,跟爸爸說今天有排班,晚上會過來。爸爸拍拍他的肩,笑笑地要他去忙。
喂,你該交代的人是我吧?昨天晚上你抱在懷中的可不是我爸!
啃完早餐,翻完一份報紙,一只只拍死路過的蚊子,正想著這漫長的一天要怎麼打發,就有人自動送上門來了。
要體諒我現在是「殘障人士」,任何人只要願意送上門來讓我解悶,我都會萬分感激地叩謝皇恩。
而那個皇恩,名叫鄭旭堯。
坦白講,看到他還真有那麼一點心虛愧疚。
當初,他是為了我才去屏東讀書的,可是他不知道我報的是二專部,他的四技到現在還混不完。而我卻丟下他先落跑回來。
我以為他是來找我算帳。罵我沒江湖道義的,不過他一看到我,反而是先表達關心。
「妳腳怎麼了?」
「車禍。」簡單回答就是這樣。
「那有沒有怎樣?」他看了看,表情很擔心。
我敲敲石膏。「一只腳包成兩只大,你說有沒有怎樣?」
「妳就是這樣,做事少根筋!」
「停!懷恩已經念過我了,你不要再來一次。」有人听過一罪二罰的嗎?事情過去就算了嘛,這些男人真是!婆婆媽媽的。
他听到懷恩的名字時,表情有些改變,見他不說話,我猜想他大概是在擬定罵人詞匯,準備開口時,一口氣罵到地老天荒……
「那個……你放暑假了哦……」我開始亂扯裝白痴。
「廢話。」他白了我一眼。
也對啦,我都畢業了,他沒放暑假難道要留在學校養蚊子?
「那個……你放完暑假還要再回去讀嗎……」
「啊不然咧?」他這句話更沒好氣。
「那個……你不能怪我……」
他瞪了我一眼。「好了啦,不要裝無辜了,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嚴格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妳。」
咦咦咦?他在說什麼?
「敢問鄭兄,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瞇起眼,整個人謹慎起來。我這個人心胸很狹窄哦,不太容易原諒別人的。
「妳這種表情要我怎麼說?」
「就實話實說吧,否則我算利息了!」
「哦,那兩年的利息可能不少。」他似乎也做好必死的決心,吸了口氣,告訴我︰「其實,妳會和魏懷恩分手,我也該負上一部分的責任。」
什麼?他也摻了一腳?「敢問鄭兄,此話從何說起?」
「兩年前,你們還沒分手時,有一次他來學校找妳,我跟他說過一些話。那時,我很氣他擁有妳,卻沒有好好珍惜,總是惹妳傷心哭泣,如果不能給妳全然的幸福,還不如放了妳,讓能夠給妳快樂的人去擁有妳。我說,他只是利用先天的優勢,在妳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就已經是他的了,妳根本沒有機會去選擇,這對妳來說很不公平,妳有權利,去體驗人生各種不同的快樂與幸福的可能,我有自信做得比他更好,而且不會傷害妳。」
原來如此!所以當我告訴他,不論流多少眼淚都要和他在一起時,對那時的他來說,反而是深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