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很感動。」她睜開眼,朝他微笑。
他很不安地婉拒。「不要感動了好嗎?我很怕。」
在又奔波了一天後,連城要求沐浴,織羅派人抬來一個大木桶,仔細囑咐要注滿了水,而復退至室外在門口守著,想讓她洗個舒服安全的澡。
她褪盡了衣裳將身子浸在溫熱的水里,舒適地閉上眼,緩緩感覺水分由腳尖浸透漫至她的全身,一點一滴滋潤著她干渴的身體,她低首雙手掬起水,在手掌里看著自己臉龐的倒影,忍不住微笑。
那個軟心腸對她好的男人,他說他不介意呢,他不介意她是半人半魚的女人。
昨日向晚告訴他所有關于她的事後,她的心情一直處在滿溢的幸福中,或許這對他來說沒什麼特別意義,但對她而言,卻像是得到了一份求了一生的大禮般感動。
她仰著頭,含笑地欣賞燭火投射在水中後,燦亮了整個室內,那溫柔的光芒像織羅,那個點燃她情意的男人,那個生平第一個對她愛憐的男人,她的良人……
她恍格地在腦海里刻劃著他的臉龐,他對她好性子的模樣。
此時,房門卻被人一掌拍開,一股涼風灌進,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
「連城!」她才想著的那個人織羅,像火燒般地沖進門對她大喊。
身無寸縷的連城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連忙自浴桶中站起身錯愕在當場,忘了遮掩一身的春光。
織羅瞪大了眼愣愣地站在她面前,在她如凝脂的身軀映入他的眼瞳後,神智一瞬間被抽空,胸腔倏然填滿了錯雜的感覺、焦慮、震撼、甜美、驚艷和強烈的渴望,他看見了一朵出水的芙蓉。
「你……你怎麼可以進來?」連城在他呆滯的目光下恢復了心智,迅速坐回桶內,把僥紅了臉的臉蛋半理在水里。
仍在震驚中的織羅還沒清醒,就這樣一逕地看她。
「轉……轉過去……把臉轉過去……」她臊紅著臉,口氣羞赧地對那個已看出了神的織羅出聲。
「對……對不起,那個……追兵又來了。」心跳和呼吸急速加快的織羅,尷尬地轉過身背對她,止不住一身的燥熱和心頭陣陣著火般的悸動。
「追兵?」她在心慌之際勉強地把他的話听過耳朵,火紅的俏臉有了淡淡的慘白。
「我不知道這次又是哪一路的人,但樓下剛進來了一批,指名要找你。」他按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兀自喘息,奮力地用平穩的聲音陳述他唐突入室的理由。
「我們現在要走嗎?」被人追了一天,他們才剛在這間客棧落腳,又要避走他處了?
「不走我就得在這里開打了。」平常在外頭解決是無所謂,但在這里,他怕他會波及無辜百姓。
「我的衣裳……」她急著想找衣服穿上,但他站在這里,她無法起身去拿放在她身後桌上的衣服。
「我幫你拿。」他想幫忙,轉身想替她拿衣裳,可是很不湊巧,連城也剛好要起身要拿。
「你……你又看!」再一次被他看遍了全身,她尖叫連連地又躲進桶里。
「我……」他進退不得地站在原地,不曉得要往哪里看才好。
「你這叫我以後怎麼做人?」她躲在水里,聲音好不委屈。
「做人?先別管做人這件事好嗎?你再不走,可能會連人也沒法做。」他才沒想那麼多,他們再不快點離開,等會兒又有一大票男人像他這樣跑進來。
她悶悶地抬起頭,怒視著這個笨男人。
「織羅,我在說我的名聲。」她在說她的清白,而他不但沒考慮到她,還在想外頭的那些人?
「保命重要,名聲以後再說。」他揮揮手,不認為那有什麼重要。
「以後……再說?」她張大了小嘴,忽然好想為自己哭。
「快,你衣服穿好了沒?」織羅邊听門外的動靜邊問。
她躲在浴桶里,無聲地為自己遇上這種魯男子而掉淚。
「連城?」多了她半天也沒听見水聲或其他動靜,他悄悄撇向她那邊,接著拉高了嗓門哇哇大叫。「哇!你怎麼又哭了?」
「你欺負我……」如同她的心,一顆顆珍珠眼淚從她眼眶中月兌出掉入水中。
「我哪里欺負你了?」不過是看了她的身子而已,他什麼都還沒做呀!他甚至也還沒開始欺負……
「都這樣了……你非得承認我不可。」之前他揭頭巾那件事就算了,可是這回連身子也被看去了,他一定要負責。
「你要我承認什麼?」外頭有追兵想捉她,她還在跟他說些什麼承認不承認的?
「你看了我……」她淚光迷離地看向他。
「又是看了你的臉?連城,外面還有一大票更想看你的人,把眼淚收一收,先跟我走好嗎?」面對這個老問題,他暫且先把它擺一邊,因為他還有另一堆問題要解決。
「你自己走。」又是這樣,又不承認自己做了什麼事,她賭氣地坐在里頭掉淚。
「你不走?」他兩眉蹩得老高地問。
「你可以看我,為什麼他們不能看?」不走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她的名聲,那她就也給別人看。
「他們當然不行!」他的震天怒吼立刻發出。
「如果我就這樣把衣裳月兌了,坐在這里等他們來看呢?」她氣得口不擇言,就坐在里頭不動,也不管他從哪兒來的怒氣。
「不準!」他像喝飽了醋的男人,強烈的佔有欲使他直覺的又是一陣大吼。
她早听習慣了他特有的吼聲,不以為然地撇頭不理會他。
「別在這時候鬧性子,他們快來了,你快穿好衣裳,不然我自個來幫你打包後再帶你走。」他急躁地把衣裳拿至她的面前,鐵青著一張臉命令兼警告,然後轉過身子讓她穿衣。
「土匪……」她像小媳婦般地接下衣裳,恨恨地瞪著他。
「我已經當你的土匪當很久了!」他本來就是土匪,而且是因為她才會淪落成這類人的!
面對他理直氣壯的吼聲,她氣極地走出浴桶穿衣。
「我好不容易今天沒有殺人,我們得快走,不然那些人一到,我又要動手動腳,萬一不小心,我又會把人給冰了。」他背著身不耐地催促她動作快一點。
「客倌……請你開門一下。」此時,門外的掌櫃怯怯地敲著他們的房門,聲音顯得很恐懼。
「你看,來不及了,等一下我動起手來會毀了這房間。」他氣急敗壞地瞪門外數十來個手拿兵刃的人影。
「他們想看的是我,你又不會少塊肉,你氣什麼?」她半披著衣裳,幸災樂禍地等著看他又要勞其筋骨。
「除了我之外,誰都不準看!」他霸道又專制的吼聲,把門窗都吼得震動。
「他們要進來了,你去阻止他們啊!」門外的人已經開始撞門了,她衣衫不整地半坐在浴桶邊,等想看她的人光臨。
「你穿好衣裳了沒?」他一直沒敢再回頭看她,情緒煩地問她到底把自己包好了沒有。
「還沒,我也不打算穿。」她刻意露出一半香肩和兩條玉腿,讓轉過身來看她的織羅看得血脈僨張。她打算這樣半光著身子給別的男人看?青樓里的女人穿得也比她還多!
「我來幫你穿,」他氣得什麼禮教也不管了,一把捉來她本穿上的衣裳,動作粗魯地替她穿上,從頭到腳把她包得緊密。
「我現在穿好了。」被又厚又多的衣服束縛得喘不過氣,她氣呼呼地忽視這個不但看她身體,還親自踫她幫她穿衣服的男人。
「在我趕走那些男人前,你听話坐在這邊不要動。」他健臂一摟,將她抱到遠處窗邊的小花椅上,低頭對她那張怒意縱橫的小臉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