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閻王坑妻 第8頁

第3章(2)

接旨的香案還擺著,王府管家已經打賞並送走了來宣旨的太監,而接旨的徐琇瑩則站在一邊看了老半天自己手里拿的那道黃澄澄的聖旨,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韓瑾瑞站在她身邊,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終于,徐琇瑩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氣真好,湛藍的天空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可她的心卻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烏雲,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半點陽光。

她徐家滿門一百一十三口平白冤死做了那刀下亡魂,給她換得一個縣主的封號,及接受皇家那一旨賜祭?徐琇瑩眼眶發紅,卻沒有淚。

她祖父、她父親都已經為皇家盡了忠,他們俯仰無愧,而她生為徐家唯一幸存的人,只想遠離皇家,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許久之後,自她口中發出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將那卷聖旨慢慢卷了起來。

有侍女捧著托盤上前,黃澄澄的聖旨被輕輕地放了上去。然後,徐琇瑩便轉身一步一步的離開。韓瑾瑞知道她此時的心情很糟,只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在一處回廊轉角處停下,慢慢地坐到了扶欄上靠著欄桿,看著不遠處的一池清塘。

「阿歡。」韓瑾瑞喚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到了她。

徐琇瑩想笑,可她最後只扯出了一抹苦澀的表情,喃喃自語似的道︰「賜祭,哈,賜祭。」如果沒有她這一個幸存的人,皇上要讓什麼人主祭呢?

韓瑾瑞將手放到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無聲地給她安撫。

徐琇瑩的聲音有些飄,「瑞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回到這京城。可是,十年了,祖父他們墳頭清冷,我總該回來看一看……」

結果,一回來就被皇家當棋子,表皇恩。所以,這里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這次進京前我才月兌下穿了多年的白衣,那是為我徐府滿門守的孝,十年滿目俱白衣。」

韓瑾瑞仍舊未說一字。

他猶記當年女孩愛鮮妍服色、明珠華飾,可她竟守了十年孝,滿目盡白衣。

徐琇瑩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道︰「賜祭也好,正好風風光光給祖父他們好好祭一祭,也不枉我回京一趟。」

韓瑾瑞終于開腔,「我陪你。」

她搖頭,「這是我徐家的事。」

韓瑾瑞瞬間沒了聲。

徐琇瑩伸手拍拍臉,抿抿唇,眨眨眼,確保自己已經收拾好心情,可以重新站出去面對別人,這才起身。

「走吧,我還要去準備祭掃的事。」

韓瑾瑞道︰「我可以幫你。」

徐琇瑩這次沒有跟他客氣,直接點頭同意,「那就多謝王爺了。」

定遠侯府早已敗落不堪,不適合住人,而她也沒想再回到那里去住,暫時只好繼續借住在珂王府了。等他們重新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看不出徐琇瑩臉上有什麼異樣。

「小師妹,沒事嗎?」

「師兄,沒事,」徐琇瑩音調一如既往的歡快,「皇上賜祭徐家。」

「那是好事啊!」

「是呀,是天子給的榮耀。」就算她不想要都不成。楊清逸問道︰「有什麼是師兄能幫你辦的嗎?」

她搖頭,微笑道︰「暫時沒有,但我希望祭掃當日師兄可以陪我一道去。」他毫不遲疑地點頭,「行。」

韓瑾瑞在一邊默默放著可以凍死人的冷氣。

他陪就不可以,師兄就可以?阿歡是不是太雙標準了?

心里再有埋怨,但該辦的事還是得吩咐人去辦,他轉身派人去叫繡娘過來。奉旨祭掃,徐琇瑩需要新做孝服,得先量好尺寸讓繡娘去趕做。

定遠侯嫡女重回城,這消息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巨大浪花。

當年定遠侯遭人誣陷謀逆,分支出去的定遠侯庶弟自私地為了奪爵暗中幫忙,卻不料害得老父和嫡兄成為刀下冤魂,爵位也因此成為水中泡影,實為人渣。

幸好冤案平反後,定遠侯那個庶弟罪有應得,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可告慰老侯爺在天之靈。

當年定遠侯嫡女在貴女圈中也是有名的,蕙質蘭心的一個小泵娘,小小年紀便代母管理府中中饋,成為多少夫人口中好孩子的代表。

時隔十年,在大家都以為定遠侯絕後、再無子息的候,她卻又突然冒了出來。不少人在私下暗自嘀咕著,甚至認為她根本就是冒名頂替的。

可是,如果她是冒名頂替的,怎麼敢住到珂王府去?

在權貴圈里,誰不知道當年還是珂親王世子的韓瑾瑞唯一肯給幾分好臉色的就是定遠侯家那個小泵娘,冒名頂替住到如今的珂親王眼皮子下,那不是找死嗎?

那她真的是定遠侯嫡女嘍?

十年不見,也不知這十年她遭遇了些什麼事。

不過,人在珂王府,外人也無從得見她的真面目。

在皇上賜祭的聖旨頒下三天後,徐琇瑩終于走出了珂王府。

馬車到久無人居住的定遠侯府前停下,一身素服的徐琇瑩入府更衣,再次出來時已披麻戴孝,做為侯府幸存的唯一後人,就算身為女子,也得做為此次主祭之人。

送祭的隊伍長長地排成一條龍,白幡紙錢迎風飄揚。哀樂一路伴行,陪祭的僕役發出嗚咽的哭聲。

反而手執孝子棒的徐琇瑩只有淚沒有哭聲,路過曾是舊識的府第門前,遇到擺祭的小暴桌,她便依禮磕頭跪謝。

一路上不知道磕了多少頭、跪了多少次,但她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直到墳頭。一路無聲落淚的人,在看到那偌大一片墳塋的時候,終于放聲大哭。

十年了,無人祭掃墳台,祖父他們可會怪她?

她哭得聲嘶力竭,彷佛要將這十年的苦悶統統流盡。

「小師妹,別哭了。」一身藍衣的楊清逸出現在她身邊,蹲子低聲勸她。徐琇瑩哭道︰「師兄,我一直沒回來看他們,他們會不會怪我?」

楊清逸扶住她的肩,放柔了聲音道︰「他們不會怪你,只要你平平安安,他們就很高興了。」

「師兄……」她紅腫著眼楮,啞著嗓子喚他。

「起來吧,該回去了。」

徐琇瑩順著他的扶持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哭得太久,而腿麻頭暈。楊清逸急忙扶抱住她的身子,滿是擔憂地問︰「小師妹,你不要緊吧?」

徐琇瑩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已經有人伸手過來奪人,「我來。」

楊清逸看著那個一身便服的黑衣男子,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將人交給了他。徐琇瑩手扶著額,閉目想忍過這一陣的暈眩。

「很難受嗎?」韓瑾瑞擔心地問。

徐琇瑩靠在他懷中,因嗓子干啞難受不想說話,只點了下頭。

韓瑾瑞直接往她腿彎一撈,將她整個人摟抱入懷,轉身大步朝著不遠處的王府馬車而去。楊清逸默默地跟了上去。

但他卻沒有被允許上馬車,他不介意的笑了笑,逕自翻身上了一匹王府侍衛讓出來的馬。

馬車內,徐琇瑩平躺枕在韓瑾瑞的雙腿上,閉著雙眼,臉色很不好,雙眼更是紅腫不堪。

一上車,韓瑾瑞給她喂了兩杯水,此時正拿了冰袋細細地給她敷著,眼中滿是擔心,他怕她太過傷心而哭壞了身子。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徐琇瑩伸手撫了撫喉嚨,到底沒有說話。

韓瑾瑞忍不住嘆口氣,「嗓子不舒服就別說話了,回府讓太醫給你調理一番。」

徐琇瑩覺得整個人有些飄,腦子里時而一片金星,時而一片空白,已沒有精力去應付他,就隨他了。過了好一會兒,韓瑾瑞的冰袋都換了三個的時候,徐琇瑩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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