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 第21頁

記不得從幾時起,她再也沒去和他共睡一張床,或許是發現他身邊睡了另一個人,再也沒有她容身之地。

記不得從幾時起,她的笑容少了,或許是從那一晚,她問他——「你心里愛的到底是誰?」隨著他的無言,她的笑容也沉寂了。

她不再喊他哥哥,從那一天發現劉心隻站在他身邊,很甜、很幸福地喚他時,就不再喊了。

心隻姊那一聲柔柔的「瀚宇」,也許融了他的心,卻炙痛了她的魂。

于是,她也試著讓那聲纏綿的音律由她口中喚出,換來的卻是他指關節輕敲上她額頭,嚴肅糾正︰「我是妳哥耶,沒大沒小!」

不一樣的,不論怎麼喊,都不可能一樣,別人傾盡溫柔的呼喚,能夠換來他輕憐蜜意的擁抱,而她,得到的只有訓斥。

不是她不想親近他,而是他將心層層封鎖,不容她靠近。

分離前的這一個禮拜,原本該好好珍惜,卻虛擲在無言的僵凝之中。臨行前,她請了半天假陪他到機場,在他上飛機之前,以只有他听得見的音量,幽幽告訴他︰「無論如何,我等你。」

他沒回頭,而她的淚,落在他不願眷憐的身後。

三個月後,他如期回來,心隻姊說要在家里準備幾道美食給他接風,用著讓她椎心的甜蜜口吻,問她瀚宇喜歡吃什麼……

她以為可以由他眼中讀出思念的痕跡,可是他回來了,第一個擁抱的人是心隻姊,思念的痕跡留給了那個他懷抱中的女人。

她,什麼都沒有。

看著他們濃情蜜意,眼波流轉間交換無盡默契,她的心好痛!痛得超乎她所能承受的預期,濃稠的苦滿得幾乎泛出喉嚨,她必須拿些什麼,將它壓回胸臆,于是那瓶為他準備的紅酒,有大半瓶入了她的月復。

她的思念,沒人可以說;她的溫柔,沒人可以收留;就連心痛,都沒有表達的余地——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將醉得一塌糊涂的天晴扶進房間休息,擰了條熱毛巾幫她擦臉。

「妳一定要讓我操心嗎?不會喝還喝那麼多……」他嘆氣,拂開她汗濕的發。

她今晚的反常,恐怕連光彥和心隻都察覺了。

扁彥私底下還扯了扯他衣袖,悄聲問他︰「你確定小晴是第一次喝酒嗎?」一不留神,大半瓶就讓她解決掉,大家全被她嚇壞了。

「據說是。」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抽掉杯子,不讓沈天晴再沾一口。

她瞪著他,滿臉的哀怨,他裝作沒看到。

分離了三個月,他該做的是和女朋友廝磨纏綿,傾訴別後相思,可是他卻送走了女友,留在這個喝得爛醉的丫頭身邊!

沈瀚宇,你在做什麼?

沈天晴,妳又在做什麼?

他閉了下眼,矛盾的心已經給不了自己答案。

起身想換掉冷了的毛巾,她探手扯住,不讓他走。「宇!」

他僵住,無法移動。

她糾纏著,將臉埋在他肩頭。「我不要喊哥哥,你本來就不是我哥哥,為什麼要逼我接受兄妹身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好不甘心,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就有立場和她們公平競爭了對不對?」

「晴……」明白是一回事,親口听她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他震撼著,發不出聲音來。

「我不要當兄妹,我只想愛你,用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心情,我明明比你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朋友都還愛你,從小就愛,好多年、好多年了……為什麼你看不見,寧願擁抱她們也不看我一眼……不,你其實看見了,你比誰都清楚,可是你不要我……你不要我……十五歲那年丟棄了我,二十三歲這一年,又一次丟棄了我……」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是愛情遺棄了他們……

溫熱的感覺涌上眼眶,跌落在她水光氤氳的眸中,交融了他與她的淚,跌出眼角,他抱緊了她,炙痛心屝地吻住她的唇。

無聲的淚一顆顆落著,在他們交纏的唇齒之間,咸咸澀澀、苦苦甜甜,交織成揪腸蝕心的酸楚……那是愛情的滋味,對他們而言極盡奢侈的愛情滋味……

凝視著她沉靜的睡顏一整夜,天亮前,他走出房門,同時,將那些酸楚的、深情的、甜蜜的一切,留在昨日的夜里,那些說不出口的糾葛心事,再一次壓回深不見底的靈魂深處,永不開啟。

他去了齊光彥的住處一趙,大清早被吵醒的齊光彥一臉困倦,搞不清楚狀況地看著門外的他。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對看是認真的嗎?」

「嗄?」清晨六點整按他家的門鈴,就只為了問這個?他咬著牙,沒好氣地回答︰「很認真!認真到就算你半夜三點來按門鈴,我也不敢掄拳揍未來的大舅子!」

「好,那就放手去追求吧,追得到,她就是你的了。」他表情空寂,聲音听不出情緒起伏。

齊光彥又愣住了,僅余的睡意全嚇跑光光。「你說真的還假的?」之前不是還誓死反對,只差沒和他翻臉嗎?

「再認真不過。」

「有附帶條件嗎?」突然對他太好,他會怕怕的耶!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給晴幸福,永遠永遠不要讓她傷心。」

「那有什麼問題,大舅子!」齊光彥眉開眼笑地喊了聲。

「不用叫得太早。等追到手再喊也不遲。」

「安啦、安啦!你等著看好了!」沈瀚宇肯點頭就已經成功一半了,還有什麼問題!

「還有,沒結婚前,你給我規矩點,不許對她亂來,否則你皮就繃緊一點,我的手術刀還沒解剖過活人!」冷冷地說完,他轉身離去。

喂,這種威脅很變態耶!

齊光彥還想上訴,一腔不滿憋在胸口。

清晨薄霧尚未散去,他獨自走向那片霧茫,絲絲涼意沁入肌膚,但是他並不覺得冷,因為靈魂早已寒透。

他太高估自己,以為夠理智,把持得住,卻悲哀地發現,面對她,他完全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可叢讓靈魂沉入罪惡的深淵,從此不見天日,但是她呢?她還那麼年輕,有好長一段美好的未來,怎能拖她下地獄,陪著他萬劫不復?

他早就該放手,讓給得起的人,去許諾她另一段充滿希望的人生,而他相信,齊光彥可以。

扮在躲她!

很快的,沈天晴就發現這一點。

他近乎刻意地將兩人獨處的時間縮減到最少,以往還可以偶爾一同吃個飯、逛逛街,現在不是多了劉心隻,就是邀了齊光彥作客,有一回還將電影票扔給齊光彥,讓他陪她去看電影。

扮到底在做什麼?他想把她推給齊光彥,是這樣嗎?

他難道不曉得,除了他,她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個男人了?他該知道,這樣做會有多傷她的心!

可是如果不是,為什麼最近她和他相處的時間少了,和齊光彥在一起的機會卻愈來愈多?這難道不是他刻意促成的?

他的做法,一次又一次傷透了她的心。

有一回,四個人約了一同出游,他卻在用餐時,臨時說要看電影。

好,她也沒意見,可是他竟拒絕她同行。

「為什麼?」她用受傷的眼神瞪著他。

「小晴晴,妳得體諒一下戀愛中的男人,妳這樣寸步不離當個超強電力的飛利浦,會剝奪妳哥的『幸福』!」齊光彥笑得很曖昧,一副過來人的了解表情,把劉心隻調侃得羞紅了臉。

「是這樣嗎?」她目不轉楮地直視沈瀚宇,非要他親口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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