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剛采下的花朵撲在蓋聶的面前,他睜開眼,以指挪開花束,看到一張芙蓉似的面容。
扒聶靜看著梵瑟,以往她浪漫天真的笑靨已被取代,換上了凝人心神的絕麗。當她朝他漾出一笑時,似欲攝去他的靈魂。
他伸手至她的頸後,無法抗拒她的魅力,吻著她沾著花朵香氣的唇;梵瑟泛紅了臉蛋半推半就地推著他的肩,張大了水眸四下看著。
「水兒呢?」她出來了一早上,都沒看見平日老愛跟上跟下的水兒。
「我給她一筆銀兩讓她回故鄉,今早她就起程了。」蓋聶以指尖撫去她額間些微的汗珠,兩眼緊揪著她。
梵瑟被他炯炯不移的眼眸看得面頰生出兩朵紅暈,於是低頭輕吻了他一下,兩手撫上他的眼眉。
「看什麼?」他還看不夠嗎?白天鎮日盯著她,夜有時也不睡,讓她挨著他的身子,靜靜凝望她的睡容。
扒聶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頸間,「你的傷。」每回望見她身上的每一處傷痕,他總想不通,為什麼她能把在梵府發生過的事忘得那麼快。這陣子,他不曾听她提及梵府的半件事。
「傷口的疤痕己淡去大半。」梵瑟偎進他的懷,隨他在草地上坐下。
「全部都好了嗎?」他別有含意的問。她該不會是怕引起他的內疚,所以故意讓他看她快樂的一面,只字不提過往吧?
梵瑟斂去了笑容,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也許是她藏得不夠好,所以才會被心細的他瞧出來。他時而會流露出自責的眼神,而這讓她不忍;如果她的笑容能讓他快樂的話,掩藏又有什麼不好呢?
「有一些傷,要靠時間來沖淡。」她靠在他的頸間承認,小手輕拍著他的胸膛。
他的溫柔讓她心驚,他的患得患失,是否因為她曾兩次差點從他手間溜走?就連在床第之間,他也是小心翼翼倍加呵護,彷佛是在弭補她的第一次似的。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解開心結,不要再提心吊膽,滿心只想弭補、善待她?
扒聶按住胸前的皓腕,「除了時間外,我知道有別的方法可以沖淡。」
「什麼方法?」
「遠離這塊會觸景傷情的傷心地。」這什麼都沒有了,徒留的只是生不愉快的記憶。她和他都需要另尋一片天地,讓兩個人都重生。
她環緊他,「帶我離開這,天涯海角,都好。」鳳陽山的美揮不去這片山頭另一層的陰暗,她無法在這個地方繼續生活下去。
「快了,再等一陣子我們就去京城。」他應允著。現在就只等梵天變的到來,只要解決了梵天變,他就可以回去交差。
梵瑟輕點著頭,在他懷享受暖暖的陽光。蓋聶習慣性地埋在她的發際,她的發芬芳馥郁,擁抱著她,似擁抱著一池軟香,令人戀戀不忍離去,舒散了他體內禁閉已久的情窒。
扒聶尋著了她的唇,細細地啄吻著,而梵瑟則是熱情地拉下他的肩頭,以吻告訴他該是解放自己的時候了。蓋聶似明白了她,雙手更圈緊她的腰肢,放縱狂恣地與她唇舌交纏著。而她在回應著他的同時,也听見她潛藏已久的翅膀攔動著,感覺自己正破繭而出;她以心聆听著他胸膛回響的鏗鏘諾言,在他的吻間感受他熱烈的實踐。
扒聶邊吻著她邊不著痕跡地拾起一塊小石,揚手一射,將石子射進遠處的樹林,穿透了一棵樹身。
梵天變從拭瘁走出,臉上帶著一條被石子劃過的血痕,滿面猙獰地瞪現正承接著蓋聶的吻的梵瑟。
梵瑟真的如人所言地還活著,而且她還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對那個男人呢噥著情話,開懷地笑著、吻著……這一些,都是他求了一輩子也求不來的,而那個男人卻輕易地就得到這一切。
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怕?
「光天化日下,虧你做得出來。」梵天變妒忌的話語寒似霜雪,讓梵瑟嚇了一跳,小小的身子泛過一陣顫抖。
扒聶隨即將她攬進懷安撫,迎向他等待已久的梵天變。
「你這口口聲聲禮教的梵大小姐,與我這有心禽獸有何不同?你的心不是死了嗎?
你怎麼又能再愛了?」梵天變看著他們倆親昵的模樣,她能在外頭與蓋聶恣情相親相愛,為什麼就不曾對他笑過?
「我與你不同。我是他的妻,愛他,天經地義。」梵瑟不疾不徐地抬頭告訴他,一句句的堅定不移,刺得梵天變幾乎失去理智。
梵天變咬牙迸出,「他不配得你所愛!」
「恐怕你得失望了,我和瑟兒已是夫妻,名正,言也順。」蓋聶俊冷的面龐上寫著得意,勾起梵瑟的臉,再度在梵天變的面前吻她。
梵天變正欲上前,蓋聶已抬起一掌,強勁的掌風掃至梵天變的面前,梵天變偏身驚閃而過,忙止住腳步。
「她還活著你很意外嗎?」蓋聶將梵瑟納在雙臂中,沒讓她看到他遠比梵天變更寒涼的神情。
「你怎會有我五毒門的解藥?」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不相信除了他以外,世上還有人能解五毒門的毒。
「藺析給的。」蓋聶冷笑著,隨手摘下一片新生的蘆葦。
梵天變一怔,「無常君藺析?」可是耶個人,不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嗎?
扒聶將內勁灌在柔軟的葉片上,葉片受了內勁後即利如銳劍。
「而這,是我無音者給的。」他話尾方落,一道綠色的光影便疾飛向梵天變的面門。
梵天變運氣阻擋,將直射而來的蘆葦使勁揮向一旁的大樹,讓蘆葦直挺挺地射中樹身。
他譏聲嘲諷,「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既能殺五毒門一門,自是有我的本領,區區這種小寶夫就想打發我?」
扒聶的嘴角勾起一抹涼笑,令梵天變驟感不對,忙看向身後的那棵大樹。
中了蘆葦的大樹突發出轟然巨響,硬生生地被內勁劈成兩半。在飄飛的木屑,一片軟綠色的蘆葦完整無缺地隨風飄揚。
「這個,只是先向你打聲招呼,並恭賀你終於無法再忍,自動送上門來。」果然不出他所料,梵天變再怎麼能忍,總還是受不住煎熬,主動找上山來。
梵天變面色更厲,「你刻意的?」蓋聶是故意讓他體會這種撕裂人心的痛,所以遲遲不去殺他,反而要他漫無止境地等著?
「我能忍五年,而你,只能忍一個多月。這些日子來,失去的滋味好受嗎?」當年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梵天變只體會到一點點而已,而這個,就是他送梵天變的一個小點心。
「瑟兒,你還可以回來我身邊。」佔不到上風的梵天變不再與蓋聶作口舌相爭,伸長了手對梵瑟開口。
梵瑟不考慮地搖首,「我不回去,我要的是他。」
梵瑟的話令梵天變扯去了所有的自持與冷靜,瀕臨崩潰。
他憤然嘶吼,「我待你不好嗎?我待你不寬厚嗎?你要星、你要月,我都可為你摘來︰只要你不走不離開,我可以永不踫你,只要讓我遠遠的看著你,只要讓我知道,你在我的手不會消失,這樣我便心滿意足……我要的只有這麼多,為何你從不給我?哪怕是一些也好,我只要你的一笑!」
梵瑟抬起惶苦傷痛的眼眸,望著梵天變狂亂妒愛的狼狽面容。
「如果你的愛有那麼多沉重和痛楚!可不可以不愛?世上還有很多好女人。」這樣愛一個人太痛苦了,何況他們是兄妹,本就不能有手足以外的情感,他何苦這般逼死自己?
「世上只有一個梵瑟!」梵天變喊出了心底最深的痛。千金易得、權勢易取,可是就算能得到天下,他卻始終得不到讓他鍾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