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腰,抬腿!」他一步步指示,托住她的腰身,她害怕地閉眼照做,然後錯愕地發現,還真將對方給踢得跌開數步。
旋身避開攻擊的同時,長發在空中劃開蕩人心魄的美麗弧線,空氣中泛著陣陣女性幽香。他連連抽光她發間所有的點綴,把價值不菲的首飾當成無用廢鐵來擋刀劍。
「呵,本來對你頭上那串華而不實的裝飾很不以為然,沒想到還真有點用處。」封晉陽實在太感動了,沒想到她雖然身手不中用、腦袋不管用,身上依然有些「可取」之處。
三魂七魄都快飛一半的蘭燻,已經沒力氣和他欠扁的話計較了。
「你、你可以——」放開我,沒必要抓著我加入刀光劍影吧?
她已經聲調顫抖,連話都說不完全了,沒來得及說完,他足尖一勾,挑起地面上的長劍。「伸手!」
本能地听話照做後,看著手上多出來的長劍,她傻了眼——
不會吧?!
雖然她曾經說服皇女乃女乃,幼時常看皇上習武,多少懂點拳腳功夫,可是看歸看、懂歸懂,那只是皮毛啊,真正要拿刀拿劍的上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發什麼呆!揚手,左攻,嘖,真笨,再偏左一點啦,你眼楮長到哪里去了!回劍——」
喂,你夠了沒有!
要不是情況不對,這一劍她真想往封晉陽身上砍。
「彎身,攻下盤——喂,低頭啦,你腦袋不要啦,雖然它裝飾勝過實質用途,但還是得留著啊!」慢了些許的蘭燻,被劃過的刀鋒削落一小綹發絲,隨風飄散,差點又嚇得她魂飛魄散。
封晉陽握住她的手腕,就著她柔軟的身體舞出俐落劍式,剛柔並濟,虛實莫測——
「攻右,他那里比較弱,記住,這叫劍舞嬉雪——」巧妙使了個劍式。「還有落葉逢春,這回可要看準一點哦——對,就是這樣,揮劍!」
孺子可教也。
當第一道血光噴出來時,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失聲。
嘖,殺豬啊?才剛覺得她有救而已呢,朽木!
他搖頭嘆息,不予理會地繼續揚動手中長劍。
他動作極其優雅、悠閑、外加悠哉!倒是嚇壞了尖叫連連的蘭燻。
「拜托你不要叫好不好?我腦袋都快被你震昏了!」要知道,她就在他耳邊鬼吼鬼叫的,接收噪音他是首當其沖,這是很不仁道的酷刑耶!
「你你你——」無法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想藉機報復她不能這樣啊,她、她快嚇死了……
「喂喂喂,你劍都拿不穩了,還砍個鬼啊!」
「我、我——」不行了,她手軟腳軟,完全不听使喚——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被他們所傷的蒙面山賊被激出了殺意,出其不意地使出狠絕招式,打掉她本來就拿不穩的劍,招招致命。
這下可好,她頭上能拿來玩的東西都被他玩光了,連唯一能反擊的劍也沒了,封晉陽措手不及,又要顧及懷中叫得他腦袋發昏的女人,一時不察,中了一掌,連連跌退數步。
「封晉陽!」這下,她是真的慌了,急忙扶住他。
蒙面山賊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迅速補上一掌,封晉陽完全沒多作考慮,立刻轉身護住蘭燻,擋下這一掌,這一擊,同時也教蘭燻承接不住隨之而來的沖力,腳下一陣踉蹌,與封晉陽一道往山崖邊跌去——
當意識再度回到腦子里,蘭燻只感覺到痛!說不出來的痛!
她低低申吟,掌下探到一片溫暖,皺著眉睜開眼,驚覺被她壓在身下的人正是封晉陽。
他——沒事吧?
仰頭看了看上面,由這麼高的地方跌下來,之前又連中兩掌,他——有可能撐得住嗎?
伸出手,顫抖地探他鼻息,想確定如今身下的是人,還是……尸體。
「不用探了,我還沒死,不過你要再不起來,我就不保證了。」封晉陽連眼也沒睜,有氣無力地回她。
他就算沒摔死,也快被她壓得斷氣了!
她也夠不上道了,他為她擋了一掌耶,她居然沒撐住,害他陪她跌得七葷八素。
好,跌得七葷八素就算了,反正他有一身連飛燕都要羞愧的絕妙輕功,她好歹捧個人場,安慰一下他的辛勞吧?居然一跌下來就不給面子的立刻給他昏死過去,難為了他一身好輕功無人欣賞!
也沒關系,一身好輕功無人欣賞就算了,看在竭盡全力護住她的分上,他沒死在那一掌之下,也沒死在這深山溪谷的一跌中,最起碼不要壓死他吧?
「啊!」她驚叫,跳了開來。
「拜托,你就饒了我的耳朵吧!」現在就算她存心壓死他,他也咬牙認了,只要讓他死得清靜些,他全身酸痛,實在沒力氣和她的穿腦魔音抗衡。
「你、你——」蘭燻驚疑不定地審視他。
什麼態度?見鬼啦?
「這就是你蘭燻格格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封晉陽沒好氣地坐起身,一移動身體,才發現全身骨頭像要散了似的。
唉,人真的不能不服老,以前在山谷間跳上跳下的追殺皓星都沒事,才不過兩、三年而已,就差點一路跌到閻王殿去,真是愈來愈不成材了。
他側耳傾听,捕捉到流水聲,斷定前方不遠處應是有溪流,也不指望那個沒心肝格格了,他自力救濟地撐起身子,循著水聲找去。
蘭燻默默跟在身後,幾度欲言又止。
丙然有水。小小的瀑布由上頭奔流而下,水花四濺,一旁有幾株杏花樹,加上懸崖峭壁,好一處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啊!
他挽起袖口,掬了滿掌的清澈溪水清洗臉龐,感覺清涼暢意了些,開始有閑情審視傷口,單掌掬水以清水洗淨傷口。
「欸……」她遲疑地發出聲音。
「有何指教?」看都沒看她一眼,挽高另一邊的袖子。唉,擦傷還真不少呢,當真老了、老了!
「你——沒事吧?」她表情微窘,不自在地問出口。
封晉陽聳聳肩。「還好啦,就渾身有數不清的擦撞瘀傷,頭上腫了個包,痛得快要裂開,覺得手腳好象不是自己的,都不太听使喚,就這樣而已,也沒怎樣。」
這樣還叫沒怎樣?
她看著他清洗傷口的動作,別別扭扭地遞出繡花手絹。「用、用這個好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為了救她才會弄成這副德行,害她看著看著,都要良心不安了。
封晉陽眉頭幾乎挑高到天邊去。
這一張口就要挖狗眼、撕狗嘴、要狗命的驕縱格格,幾時也有這麼好心腸的時候了?害他受寵若驚地小小呆了一下。
驚訝歸驚訝,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攤開手絹高舉端詳,皺眉小小批評了一下。「嘖,居然繡牡丹,真俗艷。」
蘭燻微愣。
這口氣、這神態——
她甩甩頭,拋開腦中重迭的影像。不是說好不胡思亂想了嗎?怎麼又差點錯把那名無禮男子當成封晉陽。
「不要就算了,還我!」她微惱地伸手要搶回,封晉陽動作更快,手腕一翻,輕易避開。
「又沒說不要,脾氣真差。」將手絹沾了水,在傷口上輕拭。
蘭燻看著,囁嚅道︰「要不要——我幫你?」
他再度露出飽受驚嚇的表情,差點一頭栽進水底。
「這、這是你最新的報復手法嗎?」封晉陽驚魂未定。他耶!封晉陽耶,那個她嚷著勢不兩立,一度想剝皮拆骨來泄恨的封晉陽哦!她會對他這麼溫柔?
不得不懷疑,她的目的其實是想嚇死他,對吧?
「你!」蘭燻咬牙,突然間很想一腳把他踹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