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終究還是失望了。他寧願說些讓人氣得毛發直豎、血液逆沖的話,都不願給予一丁點的承諾。
甚至最後,他干脆也陪她玩起悶葫蘆把戲,成天用深思的眼神打量她,就是打死不開口!
等不到她期盼的,路程又將走到了底,她在心底失落地淺淺嘆息,終于放掉奢望。
他說要先回安陽,再差人護送她回肅親王府。
為什麼他不親自送她回去呢?他就這麼急著想擺月兌這個難相處的驕慣格格嗎?
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對她,根本就沒那個心……
再一次踏入安陽縣城,市集依然繁榮,人聲依然鼎沸。
她那些走失的隨從全窩在這里,貪生怕死的不敢回去。
這下可好,連調派人手護送都不必,原班人馬直接打道回府即可。
單曉月一听聞他回來的消息,連忙飛奔而出,直撲他懷里。「大師兄,我好想你——」
「呃——」封晉陽雙手不知該往哪擺,下意識回頭看了蘭燻一眼。
就抱啊!矜持什麼!
蘭燻悶悶地別開眼。明知他們早她好多年認識,也明知他對她無意,但……就是會覺得不是滋味。
看人家親親密密的擁抱,傾訴別後離情,她內心的失落感,好深好濃。
「來人,回府!」她干麼還要留下來?好多余!
「蘭燻!」封晉陽出其不意地喚住她。「這個,拿去。」
一只蜜色錦囊在空中拋了道弧線,落入她的手。
「這是什麼?」她怔然,留意到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而且喊得柔醇自然,讓她心房沒來由地多跳了幾下。
從沒想過,她的名字由另一個人口中喚出,會是如此教人怦然心動……
「回去再看。」他道。
看了下手中的物品,她溫馴地點頭收起。
「自己保重,知道嗎?」他低聲交代。
「嗯。」她低頭輕應,心酸酸的。
討厭啦,他干麼這麼溫柔?像是極掛念似的,不喜歡她就不要讓她胡思亂想嘛……
怕自己會忍不住掉淚,她沒敢多看他一眼,匆匆鑽進馬車,以至于沒瞧見,他深長綿遠的凝視。
「格格、格格!您沒事真是太好了,瑾兒好擔心您呢,這些日子您一定吃了不少苦頭,我馬上去備水讓您沐浴梳洗,還有,吩咐廚子做幾道您愛吃的美食……」
從回府到現在,瑾兒已經念半個時辰了,她娘都沒那麼羅嗦!
蘭燻趴在浴桶邊緣,享受被泛著玫瑰香的溫水環抱的滋味,令她不禁舒服得想嘆息。
瑾兒忙進忙出的,這會兒正為她備妥干淨的衣裳,以她平日偏愛的燻香燻過,掛在屏風旁。
瞥見一旁的兜衣,她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莫名地冒出一句︰「瑾兒,你覺得這兜衣的樣式,會很俗麗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瑾兒呆愕,答不上話來。
「算了,改天幫我裁些布料與繡線,我自個兒繡花色。」
「噢。那格格要什麼樣版?」反正當下人的就是听主子的命令辦事,她早就放棄理解主人的想法了。
「梅,我要繡寒梅。」她由浴桶中起身,瑾兒趕緊上前替她拭干身體。
她伸手取來單衣披上,步出屏風,坐到菱花鏡前,攏了攏稍微打濕的長發。瑾兒接手打理的工作,抽出固定發式的簪子,將長發梳順。
「格格,這簪子要丟了嗎?」雖然這鳳釵樣式挺好看的,但應是出于市井,臨時應急用的,不值幾個錢,以格格的個性,是看不上眼的。
「等等!」急忙由瑾兒手中搶回鳳釵,小心合握掌中,感覺心也暖了。
這支鳳釵,對她而言意義不同,那是封晉陽頭一回送她的東西,指尖輕撫過鳳釵的每一道紋縷,想起了他為她盤發插簪時的溫柔……
「對了,我放在袖內的小錦囊呢?」她回頭,倉促尋找。
「是這個嗎?」瑾兒上前幫忙,在她換下的衣服旁找到了那只小囊袋。
「對,快給我。」打開袋口,發現里頭赫然是她典當的如意鐲,以及一對珍珠耳墜。
他竟知道?!甚至,瞞著她悄悄贖了回來……
將錦囊移至胸口平貼著,感覺心湖陣陣激蕩。
封晉陽啊——
蘭燻淺淺喟嘆。
她認栽了。這樣的男人,教人怎麼能不動心?
之後,她進宮一趟,向太皇太後據實轉告了行痴和尚的決定,太皇太後雖失望,但也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並不怪她。
回來已經超過半個月了,她與封晉陽,真的就這樣回歸各自的世界,再沒見過面。
罷開始,她每日清晨睜開眼,都暗暗期盼他會來看她,但是日復一日,等著等著,等到夕陽西下,失望的閉眼就寢,隔日又重復期盼。
直到她意識到,這樣的等待多沒意義,她就算等上一輩子,都不可能等到她要的。
她笑自己的傻氣。以封晉陽的身分和立場,當然不可能來看她,也沒那個理由啊!
于是,連期望都沒有的她,變得更加悶悶不樂,成天說下上幾句話。
與她最貼近的瑾兒,見主子一日比一日更沉默,臉上尋下著昔日笑容,又不曉得她不快樂的原因,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的好格格,您好歹吃點吧?您最近食量愈來愈小了。」簡直要求她了。
「我不想吃,撤下吧。」蘭燻看也不看一眼,斜倚在樓台邊的護欄上,清風徐徐吹動裙袖,翻飛出朵朵衣浪如花。
瑾兒苦著臉,幾乎要哭了。瞧瞧她現在的樣子,腰間的系帶愈束愈小,都快被風吹跑了,怎麼能不吃?再這樣下去,格格要病倒了,掉腦袋的是她啊!
「我的好格格,您到底有什麼不如意,說給瑾兒听,瑾兒要沒法子,也有貝勒爺、太皇太後為您作主啊!」
蘭燻搖搖頭。「這種事,沒人能替我作主的。」
難不成要強押封晉陽與她成親不成?就算能,她也不要這樣的婚姻、這樣不情願的男人。
回來之後的這些日子,她才意識到封晉陽對她有多重要,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她心中埋得太深了。
用膳時,腦海會本能地浮現他教訓過她的話,每一道菜都是別人的辛勞換來的,她不敢再視為理所當然,任意糟蹋浪費;穿衣時,她會看著新繡好的肚兜花色發怔,想起他輕嘲戲謔的神態,原來的牡丹樣式,早已不再穿了;對鏡梳妝時,總不忘小心翼翼將他送的鳳釵別上;她不再纏小腳,從他為她月兌去鞋襪,說了那些話之後,就不再纏了;他說她脾氣不好,可是她已經好久沒有對任何人發脾氣,因為他不喜歡她盛氣凌人的樣子……
不願承認思之如狂,但是這點點滴滴都告訴著她,她在不知不覺中,極不爭氣地思念著他……
「別人不能作主?那你自己能作主嗎?」瑾兒又問。
「我?」她能作主嗎?她自己的愛情,她該不該主動去爭取?
「既然不快樂,那就去把快樂找回來啊,你這樣成天愁眉苦臉沒有用,快樂不會自己上門來找你的,不是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啊,謹兒說得沒錯,既然思念他,既然他那麼重要,那她為什麼不自己去努力看看?也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以封晉陽的立場,他沒辦法多說、或多做什麼,畢竟兩人的身分差異太大了,但是她可以啊!她可以讓他知道,為了他,她是願意拋下世間浮名的!
也許他只是在等她有所表示,好方便下一步動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