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奇跡的聖誕節 第7頁

她悶悶地抿緊了唇,陣亡得很不甘心。

「安絮雅──」不遠處,一位男同學揚聲喚她。「裴教授要你去他的研究室找他。」

幾個女同學你看我、我看你的。

「小安,他是不是在等你低頭妥協?」

用這種手段要她妥協?她倔強不馴地回道︰「我干麼向他低頭?反正當都當了!」

「喂,不要意氣用事哦,你以後還得看他臉色耶。」同學紛紛勸她別想不開。

「我自有分寸。」安絮雅繃著小臉走出涼亭。她倒想看看,他還想怎樣!

門是虛掩的,她就站在外頭,不出聲,也不進去。

裴季耘端坐桌前,筆下行雲流水的滑動,手機鈴響,他分神接听。「喂?涵之?對,系主任要我下學年接任中文系講師,你怎麼知道?我還在考慮……還不是那一篇『漫談中國古典文學』……寫完這個下篇,我以後不敢在中文系發表文章了……好,那你等會兒過來,我們再談。」

幣了電話,他起身正要找資料,抬眼望見門邊倩影,溫聲招呼︰「進來呀!」

安絮雅沈默地,只跨進一步,由門外變門內,疏離地、沒太多表情地看著他。「教授有事請講,我很忙。」

裴季耘察覺到她的冷淡,放下手邊的書,正眼瞧她。「對於成績一事,你很介意?」

「沒有。我並不想被當到畢不了業。」淡到不能再淡的口氣,卻暗暗隱喻他以私人情緒公報私仇!

裴季耘听出來了,眉心淺淺蹙起。「心里不舒服就說出來,不必如此。」

「是嗎?我能說嗎?」她深吸了口氣,將壓在心底的委屈宣泄出來。「我承認阿毅對你不禮貌,是我們的錯,但是我也說過,他就是個性比較沖動而已,如果你覺得被冒犯,我道歉,可是如果你是因為這樣而拿我的成績開刀,這是非戰之罪!要我怎麼心服口服?」

她以為他會惱羞成怒,然而,並沒有!他沒為自己辯解,神情更為沈肅。

「你是這麼認為的?」她把他的人格,看得如此低劣?

「不是嗎?」她一時在情緒上頭,也沒多想,沖動地說︰「我也一直以為,你會這麼受學生愛戴,一定有其道理,可是現在,我想我錯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憑自身好惡決定學生命運的人。也許你會認為我出言不遜,但是我不在乎,最多就畢不了業而已,如果你認為,這是為人師表應有的行為的話。」

面對一連串的指控,他並不動怒,甚至,過度的平靜。「你認為,我當掉你是公報私仇,存心惡整?」

「難道不是?」

他深沈地凝視她,不發一語,氣氛僵凝得她幾乎吸不過氣來。

就在她以為他會怒聲斥責時,他沈沈地吐了一口氣──「安絮雅,我對你感到失望。」

她愣住。

裴季耘轉身,坐回桌前,不再多說。

氣氛很僵、很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沈窒的靜默,反而像是無形的壓力,將她胸口壓迫得死緊。

她硬著頭皮,艱困地發出聲音。「什麼──意思?」

「如果你認為,你盡了全力,這成績並不是你該得的,那我沒什麼話可說。」

他並沒揚高半分音量,淡淡的三言兩語,瞬間令她羞慚不已,啞口無言。

沒有!她並沒有盡全力,為了生活奔波,也為了感情問題,早就心力透支,沒太多的心思在課業上。

不管他是不是為了報復,她蒙混是事實,既然她並沒有付出努力,又憑什麼指責他讓她重修?

她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如果沒其他問題,我還有事要忙。」

啊?她呆住,支支吾吾地。「那個……不是……有事找我?」

「沒什麼好說了,出去前請幫我把門關好。」他連頭也沒抬,不再瞧她一眼。

逐客令都下得那麼明顯了,她垮著肩,識相離開。

好後悔說了那些話。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嗎?臉色都沒半分改變,聲音淡得沒有情緒,可是就是莫名地讓人……心慌。

就在門關上後沒多久,再度被推開。葉涵之雙手環胸,倚在門邊。「你還真狠得下心啊!」

裴季耘抬眼,逸出一絲苦笑。「沒得選擇。」

「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真是別出心裁。存心把她推得更遠嗎?」

淡瞥葉涵之一眼,他扯唇,自嘲道︰「她早就離我夠遠了。」

「那你也用不著不遺余力逼她討厭你啊!」

「她不會的。我了解她,如果她是那種不知自省的人,根本不值得我費心。」

「哦?」葉涵之挑挑眉,不予置評。

「幫個忙,涵之。」

「啥?」

「前幾天听學姊說,她有意找個助理,我在想--」

話不必明說,葉涵之自然懂得。「好吧,我回去跟小雨提一下。整天看她挺了個肚子東奔西跑的,我也受夠驚嚇了,找個人幫忙也算是饒了我的心髒。」

「我已經提過了,她也答應我了,我要說的是,安絮雅那里,就麻煩你了,不要提到我。」

葉涵之眉頭挑得高高的。「明明就用心良苦還怕人知道!」說實話,他再這樣「為善不欲人知」下去,注定得一直失戀下去。

他不語,只是輕扯唇角,笑得澀然,蒼涼。

漫長的暑假到來,雖然得暑修,但時間上還調度得過來,安絮雅本有意再找份臨時兼差,收入不無小補,這時,剛好社團學姊告訴她,她教授的老婆懷孕,不能太勞累,有意找個助理,問她有沒有意願?

她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依名片上的地址尋去,沒想到還不錯,待遇完全比照正職,她考量之後,辭去了原來打工性質、薪資也不夠理想的工作。

老板娘年近三十,但是嬌美明媚的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听說她結婚快五年了,最近幾個月才懷孕,她老公緊張得半死,不準她做這,也不準做那的。

秦姊──也就是老板娘,名叫秦時雨,都要她喊秦姊就好,說這樣比較親切。

秦姊為人很好,也相當的照顧她,知道她還在求學階段,並不硬性規定她上班時間,只要她有空堂時再過來幫忙就行,晚些也沒關系。

對她來說,算是意外的收獲。

有時,她三餐不定,秦姊都會盯著她,每回用餐必定幫她多準備一份,擔心她餓著似的,還會時時買些點心、水果的……

秦姊的工作室其實很單純,就是接受委托,了解客戶的需求,給予服務,內容大致包含服裝、藝術或者空間設計類,做出口碑後,也有不少辦展覽的廠商來找她設計會場,某日閑聊,得知她是學室內設計,秦姊還一臉驚喜,月兌口說了句。「難怪你做起來得心應手,這家伙還真給我找對人了,改天好好答謝他。」

這家伙?安絮雅直覺當她指的是她丈夫。

至於她和莊哲毅,上次因為他對裴季耘胡亂指控,把她給氣到了,狠下心和他冷戰一個月後,他似乎也受到教訓,不敢再隨意使性子。

真奇怪,前陣子是諸事不順,這陣子,突然就萬事順利起來,什麼都對了,可是心底某個角落,總有個懸空的心事,提不起也放不下的梗在胸口之中,生活再怎麼如意,就是有那麼一點……悶悶的。

這些時候,她反覆想著裴季耘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愈想,

就愈是難受得坐立不安。

在她缺課嚴重時,他警告過她,考前,也為她準備過重點規劃,只是她和莊哲毅大吵了一架之後,情緒很亂,根本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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