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的時候,她安然睡去,而裴季耘始終陪在她身邊,沒走開一步。
他將掌心中的柔荑小心搓暖,輕輕放回被子里,長指順著柔皙小臉心疼地輕撫。每每一段時間沒能好好審視她,便會發現她又消瘦幾分,再這樣下去,她早晚會死在莊哲毅手中。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她帶著一顆傷透的心來找他,這一回甚至……
看見她頸際瘀紅、身上遍布的抓痕,以及凌亂的衣著,不用她說他也猜得到是發生了什麼事。莊哲毅真是夠渾帳了,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他還有什麼不敢的?這樣,他怎麼還能相信,安絮雅留在這個男人身邊會幸福?
是不是,到了下定決心爭取她,將她一輩子留在身邊的時候了?
棒天早上,裴季耘在一陣香味中醒來。
梳洗後走出房門,一道窈窕身影穿梭在廚房忙碌。
「早安。」她回身,給了他一記微笑。
「早安。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昨夜折騰了一晚,她不累嗎?
「早餐是一天活力的泉源啊!怎麼可以讓你隨便吃?」她說過要照顧他的。
將熬好的稀飯端上桌,招呼他過來。「我不知道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早餐,每次和你出去,很少看你吃西式食物,就煮了稀飯,希望合你胃口。下次你喜歡吃什麼,先告訴我一聲,我廚藝很好哦!」
「我對吃的不挑,口味不要太重就好。」他喝了口熱粥,暖暖胃。「我記得你早上好像沒課,等一下可以回去補個眠。」
「不了,我要回去整理一點東西,順便──和他把話說清楚。」
裴季耘抬眸。「我早上第一堂有課,上完我陪你去。」
安絮雅本欲拒絕,怕又會像上回那樣發生沖突場面,莊哲毅卯起來是不顧後果的,她不想看到裴季耘再因她而受到傷害,她良心過意不去。
可是只要想到莊哲毅昨晚那可怕的樣子,她還是會忍不住發抖,她沒有勇氣獨自面對他……
後來,裴季耘還是陪著她去了,她要他在車上等她。
下車前,他握了下她冰冷的手,將設定好快撥功能的手機交還她。「我會在這里等你,有事就撥個電話,知道嗎?」
她感激地微笑,告訴他︰「你放心,我會很勇敢的,為過去做個結束。」
她,不會再讓他失望了!
裴季耘並不清楚,她和莊哲毅是怎麼談的,提著行李走出來的她,沒有他所預期的淚流滿面,也沒有一絲悲傷痛苦,神情出奇的平靜,只淡淡地告訴他︰「都結束了,從今起,海闊天空,再也沒有負擔。」
真的就像她說的,結束感情之後的她,看起來好自在,偶爾有空,和一群朋友出去喝茶聯誼,不需再去顧忌什麼,臉上的笑容也多了,真正找回屬於二十歲女孩該有的青春明媚。
「從沒想到,沒有感情負累的感覺,竟會是這麼的輕松。」
有那麼幾回,他曾經想過,要將埋藏在心中的感情說出來,卻在她笑意淺淺的這幾句話中,默默咽回。
她好不容易才掙月兌一段晦澀痛苦的感情,身心的磨難都尚未復原,此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的負累與牽絆。
她才二十歲,是該盡情享受生命,揮灑無憂青春,這些,她已錯失許久──
自從她分手的消息傳開後,系上不少男同學早對她有好感,紛紛展開追求,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
絮雅很美,性情溫雅,在班上人緣極好,也一直是男孩暗戀傾慕的對象,這他並不意外。雖然,她從沒答應任何人單獨的邀約,不過偶有空暇倒是會和一群人出去踏青游玩,至於追求,就要看這當中誰的手腕比較高明了。
這是屬於年輕人的青春洋溢,也是他融不進去的世界。
那天,耿凡羿難得善心大發的打電話來「關心」他的狀況,他坦白告訴他,安絮雅和同學出去玩了。
「同學?有沒有男的?是不是想追她?」
「應該有吧!她又不是長得不能見人,當然有人追。」
「她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嗎?」
「對。」
「那你不把握機會,還讓她和一群對她有企圖的人出去?!」
「為什麼不?」
「你難道不怕她對別的男人動心?」
「要真如此,那我也認了。」
「裴季耘,你這個白痴到底在想什麼?以前她有男朋友,你看著人家濃情蜜意,心痛不敢說;好不容易等到她分手了,卻又死不表白,眼睜睜看著一群對她流口水,你為她做那麼多,難道就是為了看她和別人雙雙對對,萬年富貴嗎?」
裴季耘輕扯唇角,扯出一抹苦苦的笑意。「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現在不是時候,她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想給她壓力。她要自由,我就給她,起碼她現在住在我這里,我看得到她、知道她好不好,這樣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以等。」
「你就不怕等她準備好後,那個人卻不是你?」
他眸泛愁郁。「那就是我的命了。」
雹凡羿恨恨地咬牙。「我早該在二十歲那年就一拳揍死你的,免得留下來害我內傷!」人家皇帝不急,反倒急死他們這群太監了!
第七章
章前小語︰忘川水,望不穿我心如醉;孟婆湯,夢不盡濃情幾許;姻緣線,系不盡來世今生
「你要出去?」安絮雅吐司咬到一半,看著在玄關穿鞋的裴季耘。
「要開教學會議,你呢?和同學沒約嗎?」
「有啊,最近不忙,秦姊放了我一天假。」
「嗯。」他點了下頭,正要推門,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問︰「你會開車嗎?有沒有駕照?」
「有啊,怎樣?」
「有需要的話,開車去比較方便,鑰匙在茶幾上。」
「那你呢?」
「那是我父親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會暈車,很少開。」
「噢。那你晚上要吃什麼?我提早回來準備。」
他步伐一頓。「不用了,晚餐我會自己處理,你好好去玩,年輕只有一次。」
她張口想說什麼,但他已關上大門。
安絮雅放下沒吃完的吐司,胸口悶悶的,像失落了什麼。
她曾經答應過他,會堅強的熬過來。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了不造成他的心理負擔,她努力活出全新的自己,開拓視野,讓他看到她的成長與獨立……
她以為,他會欣慰看到她的轉變,可是,為什麼她感覺到的,卻是與他愈來愈疏遠了?
以前,她有心事,會習慣找他傾訴,笑與淚都與他分享,可是現在,他卻總是將她往外推,鼓勵她拓展自己的生活圈;想留下來陪他吃飯,他也笑說不用……可是她需要啊,她想要他陪、想听听他的聲音,就算什麼都不說也好,只要感覺到他在身邊就能安心,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他不知道,朋友再多、外頭的花花世界再美好,心靈最深的寄托還是他嗎?
或者,他就是不想要她再凡事依賴他,才會這麼做?他認為,她還不夠堅強、不夠獨立嗎?就像母鳥,將雛鳥推出巢外,強迫它去面對人生風雨?
可是,她已經很努力了啊,他不可能要求她連最後一絲絲軟弱的依戀都割舍,那往後她的悲喜,還有誰能分享?
他真的,不再理會她了嗎?
電話鈴聲令沈溺在自身思緒的她驚跳起來,她拍了拍胸口,輕吐一口氣才接起電話,尚未出聲,另一頭嬌滴滴的嗓音先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