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羿——」一聲哽咽泣語,嚇掉了他手中的話筒。
若嫦?!她在樓下?!
回過神後,他以跑百米的速度沖下樓,開了鐵門,一道嬌軀飛撲而來,他楞了個十足。
「你……怎麼……發生什麼事了,若嫦?」
「我只剩下你了,凡羿,我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你了——」她痛哭失聲,緊摟住他,像溺水的人,攀住唯一的浮木。
雹凡羿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並不太意外,輕拍著她。「沒關系,我說過我會在這里等著,現在你已經來到我身邊,就沒什麼好怕了。」
是啊,他們在一起,沒什麼好怕了。杜若嫦安下心,閉上眼,全心依賴著,將自己交給他。
雹凡羿不再多說,張手抱起她上樓,放在床上,轉身要去擰條熱毛巾,她心慌地坐起身——「凡羿!」
「不要下來,小心這里有碎玻璃。」他掃掉玻璃碎片,以報紙包好,再到浴室擰好毛巾回到她身邊。
「你也真是糟糕,怎麼不打個電話叫我去接你呢?」他一邊拭淨小臉、縴頸,拉起小手見著掌心的擦傷,他眉頭皺得更緊,小心翼翼擦拭上頭的沙土,再看到她連鞋都沒穿的縴足磨出累累傷痕,他咬牙,忍了許久的粗話終于飆出口。「媽的——」
「啊!」她腳一縮,退到床角。
「你不要怕,我不是罵你——」
「我知道。」她怯怯道,不敢看他。
雹凡羿察覺有異,視線停在剛剛握住的腳踝上,再移向她異樣的表情,念頭一轉,迅速撩開長裙,在見著上頭的道道傷痕時,飆高的火氣再也無法自抑。
「還有呢?」他沈迫著聲,問道。
杜若嫦根本不敢迎視他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臉色,徑自低垂著頭。
不等她回答,他索性自行動手月兌去她身上的衣物,在看清原本雪白無瑕的嬌軀,如今橫布著深淺下一的傷痕,他閉了下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凡羿——」她驚怯地扯扯他衣袖。「你,在生氣嗎?」
倏地,他張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他必須咬著牙,才能不讓自己吼出聲。
為什麼他要讓自己的妻子受這種屈辱?為什麼他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讓所有人認同她的選擇?嫁給他,難道就這麼罪無可恕嗎?
「若嫦,我好氣自己——」
「別這樣,凡羿,我沒關系的。你不是說,只要來到你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嗎?離開那個家的時候,我什麼都沒帶走,只帶了一顆真心過來找你,我是憑著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來到你身邊的。」
「嗯。」這樣也好,什麼都不帶走,今後兩不相欠,他會和她,憑著自己的力量做給所有人看,向全世界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她今天的苦,不會白受。
他張手將她抱進浴室,放了熱水,明白他的意圖,她羞紅了臉。「我自己來——」
「跟自己的丈夫還害羞什麼?」不接受拒絕,耿凡羿堅持為愛妻服務,洗淨身子,以浴巾裹住,再抱回床上,取來藥膏,溫柔而謹慎的涂抹在每一道傷口上。
一切就緒,杜若嫦的小臉早已紅得像熟透的草蝦,那每一道溫柔指尖的撫觸,都令她羞不可抑,再見他月兌去方才弄濕的衣物,關了燈鑽進她身畔……
耳畔傳來他的悶笑聲。「你想太多了,老婆。雖然我萬分樂意這麼做,但是你身體恐怕吃不消,今晚還是這樣就好。」
她哪還說得出話來,將發燙的小臉埋進他胸膛,再也抬不起來。
那一晚,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倚偎著,分享彼此的體溫,傾听對方的心跳,可那樣的溫馨,卻勝過千言萬語,點滴纏綿。
當單人生活,成了兩人世界,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跟著改變。
一間屋子里,多了女主人,不再只是單純休息的地方,它有個專有名詞,叫做——家。
而這個女主人,會為他打掃屋子,布置環境,準備晚餐,隨時有干淨的衣服穿,扣子掉了也不再需要煩心,夜里再晚回來,床鋪的另一端永遠為他溫暖著。
當然,除此之外,耿凡羿也必須適應生命中多了個人之後,隨之而來的壓力與責任承擔,以前一人飽全家飽,現在生命中多了「妻子」這個名詞,與她成了生命共同體,做任何事也都多了些許考量。
最實際的問題,便是兩人的學業尚未完成,光是學費及平日的生活開銷就是一項經濟負擔,若嫦與他商量想出去工作,但是原本的簡餐店在她離職之後就另請新手了,他考量之後,決定另外再去找份收入較高的工作,讓她回去簡餐店做已經得心應手的事務,將她放在她熟悉的環境,又有大伙兒照應她,他也比較能掌握狀況,確保她不會受委屈。
下了班,他會順道繞路過去接她,眾人司空見慣,總戲謔地揚聲喊︰「小嫦,你老公來接你了,還不快快出來迎接。」
「凡羿,今天是鳳梨排骨,給你當消夜。」她揚揚手中的紙盒,獻寶似的。
「哼哼!我就說張叔偏心,以前我在的時候,就沒那麼好,三天兩頭有東西吃。」他心理不平衡地直抗議。
「因為我比你還得人疼啊!」她樂得開懷,悄聲在他耳邊說。「我還打算以後直接買了材料過來請張叔幫我們做,這樣就可以省了家里的瓦斯和水電費,你也不用再被我的手藝荼毒。」
「你真是愈來愈賊了!」兩指輕擰了下她的鼻尖。論起精打細算,她居然能狠成這樣,以前真是太小看她了。
「小倆口不要再肉麻當有趣了,快回被窩里去抱著滾比較暖。」終于有人看不過去,調侃他們兩句。
若嫦嬌容一羞。「鳳姊!」
雹凡羿大笑,揚手揮了揮。「那我們走了!」
入了夜,巷子里悄無人跡,他們住的地方又是位于最後方的老舊公寓,地勢偏僻,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這也是他不放心讓若嫦一個人在晚上單獨出入的原因,若不是為了省點租金,他不會在這里住那麼久。
上樓時,一名略有醉意的中年男子由他們身邊經過,在樓梯間擦身時,巍巍晃晃的身子刻意往若嫦身上磨蹭,她嚇得趕緊縮向丈夫懷里,耿凡羿瞪了他一眼,他才識相地下樓。
「真沒品!」他厭惡地哼道。
若嫦拿了鑰匙開門,順便回答他。「住樓上的,上個禮拜才剛搬來。」
想到更嚴重的問題,他關上門,問著取碗筷的妻子。「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回身淡笑。「我會小心一點的。」
他就知道!這種事,若嫦一定不會主動告訴他的,怕他為此而困擾,如果他沒猜錯,這也不會是唯一的問題。
棒壁的通宵麻將聲,勉強可以忍耐;樓上夫妻三天兩頭暴力相向,嚷著要燒房子,當作沒听到就是了;樓下的應召女每天帶不同的客人來,也還可以視而不見;警察三天兩頭的臨檢,只要三天兩頭強調他們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日子也還過得下去,可是現在,就連性騷擾都來了……
這種地方,還能再住下去嗎?以前他一個人,無所謂,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她是女孩子,難免擔驚受怕。
「若嫦,我在想——」
她搖頭,阻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說過我會很小心,你就不要再為這種事心煩了。」
「可是……」
「而且,也沒你想得那麼糟啊,像春嬸,她就很照顧我們啊,昨天我還去她那里,學會怎麼做蚵仔煎呢,改天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