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情正融 第15頁

兩個人的世界,並沒有想像中的糟,卻也不若想像中的夢幻,「夫妻」這個名詞,對他們而言都是陌生的,而,他們都在努力學習。

她用滿滿的真心,去編織對未來的期許,一心想與他牽手到老。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初冬時的牽手相依,卻也在那年冬盡雪融之後,他們的緣分,走到了盡頭,從此分道揚鑣。

而她所要的永久居留權,只有一季的美麗。

以及,永恆的惆悵。

第七章

四年後

同樣的初冬時節,窈窕身姿走出機場,淡淡的涼意襲身,她神智略微恍惚了下。

久違了,台灣的冬天。

輕輕呵出一口氣,白色煙霧淡淡繚繞,而後淡去。

放掉長發,如瀑的雲絲披瀉而下,散落肩頭,自成風情。

「媽媽——」

柔柔細細的叫喚拉回注意力,沈雪融低下頭去。「冷嗎?恩恩。」

那是一個年約三、四歲的小男孩,從他始終緊跟在母親身後,不吵不鬧的沉靜姿態看來,應是自小即受極好的教養。

周遭投來幾道驚異眼神。

她看起來好年輕,風情優雅,體態縴盈修長,一點都不像生過小孩的女人。

「這就是台灣嗎?」小男孩好奇靈動的眼,骨碌碌地轉著,四處打量。

「對呀,這就是我們的家鄉哦!」拉了拉男孩身上的外套,確定沒有感冒的風險後,她牽起男孩的手,走向成排的計程車,報上一串地址。

「媽媽,我們要回家了嗎?」

「是啊,我們要回家了。」沈雪融抱著男孩,輕撫他的短發,目光飄向窗外。

家——

是呵!她回家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屋子里外環境,四年沒住人,清出來的灰塵足夠用來蓋一座摩天大樓了。

說到大掃除,最高興的莫過于三、四歲要大不小的孩子了。

只見恩恩拿著他的小水桶、小抹布,東擦擦、西抹抹的,自覺像個小大人,開心得意地直笑。

「恩恩,地板滑,小心哦。」

「好!」他朗聲應道,兩只小手使力提著小水桶,踩著小碎步出去倒掉污水。

敖近的流浪狗由他眼前晃過,他兩眼一亮,開心地追著跑。「波波、波波——」

狽兒被驚擾,不爽地停下瞪他。

「呵呵,波波——」不懂狗兒已蓄勢待發,男孩兀自開懷的靠近。

「嗚——汪!」就在那一瞬間,狗兒撲了上去,發動第一波示威性攻擊。

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笨小孩。

不遠處的言立冬早將這里的狀況盡收眼底,在狗狗撲上來的同時,上前張手攬抱起小孩,一腳毫無同情心的踢去。

「死賤狗,你連小孩都咬,有沒有一點狗品啊!」

四年前被咬過一次就夠不爽了,從那天起他就立誓,這只賤狗就不要再讓他踫到,否則見一次扁一次。

他言立冬有個特色,什麼都記不住,偏偏就記恨。

合該天要亡它,四年的時間,已經讓這只狗一見到他就嚇破狗膽。

「波波——」見狗兒落跑,男孩失望地直喊。

「波你個頭啦!笨小孩。」他敲了男孩的頭一記。「那只賤狗是這一帶的地方路霸,見人就咬的,以後離它遠一點,知不知道?」

男孩似懂非懂的抬眼,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告訴他。「叔叔,對小動物要有愛心。」

言立冬嗆了下。「你教訓我?!小表,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他在橫行鄉里,魚肉鄉民時,這小表都還不曉得在哪兒呢,敢訓他?!

「謝謝叔叔。但是對小動物還是要有愛心。」很堅持地又重復了一次。

說不通的小表。

言立冬放下他。「是,小的受教了,大哥請回,不送!」瀟灑地擺擺手,千山獨行。

「恩恩,你在哪里?」找不到人的沈雪融沿著巷口找來,見兒子站在路中央發呆。「恩恩,你在看什麼?」

「一個很奇怪的叔叔。」

「叔叔?」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啊!

敝叔叔?听起來就是很像日本的變態怪叔叔的感覺。

她斟酌了下詞匯,告訴兒子。「恩恩,台灣和新加坡不一樣,以後不認識的陌生人,盡量不要太靠近,知道嗎?」

「知道。」男孩乖巧地點頭。

「好,那我們進去洗手手,等媽媽整理好,我們就可以去買恩恩喜歡吃的小點心了。」

打理好居住品質,第二件事,就是添購日用品。

超市里,小小的身影忙碌穿梭著,這里選一點,那里挑一下,下過才一會兒,小小的懷抱就已裝不下。

他小跑步回去找媽媽,在置物架的轉角處,撞上迎面而來的人,東西掉了一地,小當場親吻地球表面。

言立冬煞住腳步,俯視跌坐地面上的男孩。

「小表,又是你。」經過一番「教」過後,言立冬這回對「小動物」很有愛心,伸手救起他。

「叔叔好。」

言立冬瞥他一眼,一一拾起地面上的物品。「衛生棉?巧克力??」每拿一樣,眉毛便挑高一分。

這小表才幾歲?就懂得體貼馬子了?

他記得他把到的第一個馬子,是五歲幼稚園中班的時候,大哥知道時還一臉晴天霹靂呢!

而眼前的小表,他敢打包票,最多絕對沒超過五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家子的家庭教育也未免太OPEN了,令人羨慕。

「嘿,小表,現在才發現,你挺帥的哦,將來的『成就』肯定和我有得拚。」

「我不知道什麼是『成就』,叔叔,你東西要不要還給我了?」

哼哼!你以為我稀罕?再過十年,我就不信你還有臉拎著這些東西逛大街!

將東西物歸原主,又見他跑跑跑,跑到展示架的另一方,停下。

言立冬視線追隨那道小小身影,好奇是什麼樣的父母,會教出那樣的小孩。

不經意地,眸底映入一道熟悉的倩影,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前——

「媽媽!」

一聲清稚呼喚,震得他腦子一片僵麻!

媽媽?!

雪融是那小表的媽媽?!

男孩獻寶似的,雪融微笑蹲低身子。「讓媽媽看看你拿了些什麼東西。」

一項項取出他懷里的物品,她無法不訝異。

沒想到恩恩平日陪她購物,將她固定會買的東西,都努力記住。

「恩恩都買媽媽要用的,那恩恩想要什麼?」她思忖了會兒,取下架中的餅干。「旺旺仙貝好不好?」

「好。」男孩開心地笑了。「媽媽,我幫你提——」

「不用了,媽媽提得動,恩恩拿這個就好……」

聲音漸行漸遠,一個提著購物籃,一個抱著餅干,身影在眼前消逝,言立冬靜佇原地,許久、許久,都還回不過神。

心情忽然之間差到極點,在開車回家的半途,手機正好響起。

「喂,言立冬?」

「嗨,還沒守寡?」認出方歆的聲音,他順口拋出一句。

「你都還沒死了,言仲夏哪敢搶先一步。」方歆立刻頂回去。

她已經很習慣了,別人打招呼方式常是「最近好嘸」、「呷飽未」、「還未睏」之類的,但是言立冬那張嘴,出口的總是「你還活著?」、「還沒當寡婦?」等等,適應能力差點的,三桶血都不夠吐。

「噢,那現在是怎樣?誰要我去參加告別式?」

「干麼?欲求不滿啊?情緒這麼不穩定。」

「我還經期不順,內分泌失調,有沒有什麼秘方報一下。」他皮笑肉不笑。

哦喔!看來不太樂觀。「好,那我這通電話的目的,應該是通知你,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你可以不用來參加今天的家庭聚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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