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誰這麼說的﹖」之前她也說她內疚﹐她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觀念﹖「李湘害死了衛風﹐她是劊子手。」衛風愛上她﹐就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她是直接也間接地殺死了他。
「你不是﹐我曾經說過﹐為你而死﹐我無怨無悔。」衛達夫感到荒謬﹐他本來就是心甘情願為她而死。
「無怨無悔﹖」伊澄湘淒楚她笑問﹐淚水滑過她的笑容。
「你在笑什麼﹖」衛達夫心頭忽然一涼﹐覺得她帶淚的笑容太過淒美﹐像是一種無聲的?s啊□「你無怨﹐但我有恨。」他可以無怨無悔地從容就死﹐但她卻不是﹐她沒有和他一塊上路﹐她抱著死去的情人赴死﹐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有恨﹖」衛達夫握著她涼透的手﹐看著她眼底的恨意﹐惶然不安地問。
「如果我是李湘﹐我恨我自己。」伊澄湘站起身﹐怨憤的望著他。
「你恨什麼﹖」衛達夫愣了一會兒。他想起來了﹐在他被捉走前﹐她說過她會恨﹐她會恨她自己﹐她把恨意帶到了來世﹐帶到了他的面前﹖「你不是說你是衛風、我是李湘嗎﹖那你應該知道我恨的是什麼。」伊澄湘直望著他。前世﹐她被他遺落在人間﹐孤零零的﹐要葬他也要葬她的心﹐而命人腰斬他的人是她的父皇﹐是她深深敬愛的父皇﹐因為她﹐她的父皇殺死了她的情人﹐這教她情何以堪﹖在她悲慟莫名時﹐又有誰來拭去她的淚水﹖「你以為……你害死了我﹖」衛達夫看見了她眼底深沉的恨意﹐緩緩地撤開了手﹐退後一大步。
「如果我是李湘的話﹐我恨德宗皇帝﹐我恨留下我的衛風﹐我恨無能為力的自己﹐貴為公主卻連情人也救不了﹐因此﹐我不是李湘﹐我不願當她。」淚珠滾落她的臉際﹐她不願當李湘﹐李湘不能盡孝不能盡情﹐只能恨自己﹐而現在她是伊澄湘﹐前世的殘夢她要將它化為灰煙﹐只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紫陽……」衛達夫將她拉進懷里﹐不知該怎麼辦。伊澄湘擦干了眼淚望著他﹐使力推開他。
「我不是紫陽公主李湘﹐我是伊澄湘。」
※※※「你要的公主像。」高仲苑臭著一張臉﹐不甘不願地將一個包裹交給衛達夫。
「你拿到了﹖﹗」衛達夫欣喜若狂﹐將包裹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拆開一層層的油紙。
「還不是因為你﹐我成了偷取中共國家古跡的竊賊﹐我一生的清譽都毀在你手中。」
斑仲苑火冒三丈地道﹐他本是個清白的生意人﹐就這樣被他的老板毀了﹐他成了個小偷﹗「紫陽……」衛達夫睜大了眼看他日思夜念的情人靜立在畫中﹐對他抿唇而笑。
「我和陽碩私下賄賂公主陵的工程人員替我們偷取這幅畫﹐又花一大筆錢雇船偷偷運來台灣﹐你就不知道我們兩個一路上有多心驚膽跳﹐你一定要給我們加薪水壓驚﹐老天保佑﹐事跡千萬別敗露。」高仲苑兀自埋怨著﹐要不是陽碩神通廣大﹐不然憑他一個人絕對沒有辦法偷到畫﹐更別想過海關了。
「還好﹐她沒有損傷。」衛達夫將他的話置之腦後﹐虔誠地撫模著畫中的人兒﹐感嘆地道。
「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如果被發現是我和陽碩做的﹐中共會判我們罪﹐我會變成蔥s大陸國寶的重刑犯。」這是什麼態度﹖他們為他做牛做馬﹐換來的就是這種沒有報償又冷淡的對待﹖他還有沒有良心啊﹖「紫陽﹐她沒變﹐她回來了……」衛達夫壓抑許久的淚水﹐在情人千年前的笑容下﹐終于釋放了出來。他想她﹐好想她﹐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在凝碧池畔輕巧躍動的身影﹐想念她偎在他懷里柔柔地訴說她的情意……
「達夫……你哭了﹖」高仲苑被他的淚水嚇住﹐忘了他原本在叨念、抱怨些什麼。
「紫陽。」衛達夫不急著擦拭臉上的淚﹐忙不迭地擦淨落在畫上的淚水﹐怕會將畫損壞﹐怕她的笑容含在他的淚水中消失。
「達夫﹐達夫﹗」高仲苑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得手足無措﹐拉著他的手喊了一遍又一遍。「我的耳朵沒聾。」衛達夫甩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擦著畫。
「這幅畫對你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幅畫﹖」高仲苑沒見過他哭﹐但是這幅畫卻讓他開了眼界﹐他不得不問。
「我想再見她﹐我怕我會把她以前的樣子忘了。」衛達夫抹去了臉上的淚﹐承諾、愛恨容易記得﹐但容顏難再﹐這是他回憶里最珍貴的一部分﹐在經歷前世的一切後﹐他要牢牢的記得這讓他深情不移的模樣。
「以前﹖」什麼跟什麼﹖高仲苑听得一頭霧水。
「一千多年﹐我等她等了一千多年。」衛達夫滿懷感激地道﹐他沒有辜負他的承諾﹐他說要等她﹐在一千多年後﹐他終于等到她了。
「你……你不必等﹐你想看這個公主時看澄湘就好了﹐她不是和這個公主長得一樣嗎﹖」高仲苑覺得達夫又在說天方夜譚了﹐還好有一個真人跟畫中人長得一樣﹐不然他就要跑到畫里跟這個女人談戀愛了。
「她們是一樣的。」一樣的容顏﹐千年的歲月沒有改變她﹐也投有改變他對她的情﹐到底上蒼對他們還是仁慈的﹐容許他們在來生再度相見。
「說到澄湘﹐她呢﹖」高仲苑往窗口看去﹐伊澄湘沒有在座位上。
「她請假。」衛達夫興奮的心情冷卻了下來。
「生病了﹖」該不會是因為那座怪墓的關系吧﹖她還沒去之前就不對勁﹐去之後情況更怪﹐現在回來了﹐連班也不上了。
「她在躲我。」他的語氣里有著淡淡的惆悵﹐畫中人笑容依舊﹐但今世的她卻總是冷冰冰且淚流不止。
「躲你﹖你做了什麼﹖」高仲苑緊皺了眉問他。
「對她說實話。」衛達夫嘆了口氣。他說﹐她不信﹔他說﹐她流淚﹐甚至還想抹殺前世的一切記憶。
「你又說了什麼實話﹖」高仲苑緊張地間道。那天在公主陵前他就把澄湘逼成那樣﹐這次澄湘請假﹐一定又是他害的。
衛達夫找了個光線明亮的地方將畫掛好﹐突然問﹕「仲苑﹐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無稽。」高仲苑揮揮手﹐科學昌明﹐現在哪有這種事﹖「情可動天﹐你不相信千百年前的人會在下一世相會﹖」衛達夫泰然地問﹐緩緩的露出不輕易展現的笑容。
斑仲苑抖著手指著他。「你……你別又來了喔﹐你也被澄湘傳染了﹖」怎麼沒有人告訴他這種瘋病會傳染﹖他應該早點把他們兩個隔離的。
「若不是有輪回﹐我不會再見到她。」天若無情不會有輪回﹐若無輪回他們無法再次相見﹐他深信這是老天同情他們曾經愛得太苦﹐所以在這世再來補償他們。
「達夫﹐你被那個公主陵弄昏頭了﹐不要再去想那座墓的事了﹐我們當那件事從沒發生過好不好﹖」高仲苑捧著腦袋大叫﹐都是那個公主陵害的﹐他早該知道不該依他們的話讓他們去看的。
「我沒有被弄昏頭腦﹐我更清醒了。」衛達夫嚴肅的說﹐他在公主陵徹底重生﹐找到了他自己﹐現在他才真正感覺自己是活著的﹐而且他也知道他是為誰而活。
「什麼清醒﹖看看你﹐胡言亂語、怪力亂神﹐你精明如計算器的頭腦呢﹖你的理智都跑哪去了﹖」高仲苑反問他。老說些教人听不懂的話﹐這個樣子叫清醒﹖「前世我本來就是個沒有理智的人﹐今生為了她我也可以不要理智﹐愛情沒有理智的。」衛達夫搖頭﹐上輩子他可以不顧身分地愛上她﹐這輩子他也能﹐雖然他無法回到從前﹐但他能把握今生﹐愛情的國度里﹐理智不是必備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