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于無奈﹐沒有辦法跟你一起走﹐而且你還年輕﹐皇上又那麼疼你﹐我舍不得。」他也不想走﹐但他被迫不得不走﹐否則有誰會舍得下這麼善解人意的嬌美女子﹖「無奈就可以食言嗎﹖你是無奈﹐但我不無奈﹐所以我沒有食言。」伊澄湘抽抽噎噎地說﹐她想要長相廝守﹐卻不能如願﹔地想要追隨左右﹐他卻又?棄她﹐他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我死後發生了什麼事﹖」衛達夫將她攬在懷里﹐細細地吻去她的淚。
「我在養心殿外跪了一日求父皇見我﹐見了父皇後﹐我才知道你已死﹐于是我從父皇的手中把你要回來。」伊澄湘靠著他的胸膛輕聲地說。
「你為我跪了一日﹖」衛達夫又心痛又不舍﹐她是千金之軀﹐應該受寵、應該被愛﹐怎麼能讓她那麼做﹖「你為我痛了一日。」伊澄湘才為他難過﹐她甚至來不及見他最後一眼。
「皇上動怒了吧﹖」在她這麼做後﹐衛達夫可以想見德宗是如何地憤怒。
「他怪我為何不死心。」伊澄湘淒惻地道。教她死心﹖她把心系在他的身上﹐他死﹐她的心也死了。
「你為什麼不死心﹖為什麼不葬了我﹐反而帶著我一塊投水自盡﹖」
衛達夫也怪她﹐如果她能忘了他﹐不帶著他投水﹐那她今天也不會那麼懼怕水。
「守諾。」伊澄湘抬望著盈盈的大眼告訴他。
「還說我痴﹐你比我傻。」衛達夫吻著她的唇﹐前世她比他還要瘋狂﹐相較之下﹐他為她做的反而變得微不足道。
「就像你所說的﹐生無可戀﹐而且哀莫大于心死。」伊澄湘親吻著他被她咬傷的唇瓣﹐喃喃地低訴。
「在墓里時﹐當我听到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就一直想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好好補償你。」衛達夫抵著她的額對她道﹐他不能再讓他的公主傷心﹐他要讓他的公主得到她該得到的幸□。
「不﹐應該是我補償你才對。」伊澄湘急急地表示。
「別又說我因你而死的那些話了。」衛達夫緊皺起眉頭﹐不想再听她說那些自責的話。「不是那件事﹐而是我不該躲你﹐我不該在回憶起前世的一切後躲你﹐如果我能克服恐懼早點向你坦誠﹐你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伊澄湘看他為她憔悴至此﹐不禁恨自己的軟弱和畏懼。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會復原的。」衛達夫搖首笑道﹐再怎麼苦﹐他終究還是感動她了。
「這牡丹是你去洛陽找來的﹖」伊澄湘看他的屋子里也滿是牡丹﹐她想起了每日他都會派人送來的那些花和寫滿相思的卡片。
「只要能讓你承認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願意試。」衛達夫伸手挑了朵花﹐將它插在她的耳際﹐看她的臉龐和牡丹倆倆相映﹐真是賞心悅目。
「花色依舊﹐人事全非﹐回不到過往了。」伊澄湘感嘆地道﹐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被時間埋投了﹐只剩下兩人獨守著的回憶。
「我們有現在﹐你有我﹐而且我還保留著你過去的容貌。」衛達夫眨著眼告訴她﹐他有留下過去的一樣東西。「我過去的容貌﹖」她不解。
「你看。」衛達夫指著掛在牆上的畫像。
「這幅畫……怎麼會在你這里﹖」紫陽公主李湘的畫像﹖伊澄湘驚訝不已﹐這畫不是在大陸嗎﹖「我叫仲苑替我拿來的。」多虧了高仲苑和陽碩﹐不然他還真拿不到這幅畫。
「怎能拿得到﹖這是……古跡呀。」伊澄湘看得瞠目結舌。
「這是你的畫像﹐不是古跡﹐我不能讓你任人參觀﹐我必須把屬于你的東西拿回來。」
衛達夫說得理直氣壯﹐畫該回到主人的身邊﹐她該擁有它。
「你……你為了我偷畫﹖」伊澄湘霍然明白﹐焦慮地捉住他的衣袖。
「不算偷﹐應該說是用買的。」衛達夫模了模鼻子。他要買畫﹐而有人肯冒風險賣畫﹐因此﹐高仲苑不能算是他派去的小偷。
「你還真的為了我什麼事都做﹐現今不比以前﹐你不能再亂來。」伊澄湘為他的行為舉止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他還在古代嗎﹖出了事﹐可沒有人能保他﹐他也不能拿劍解決問題。
「你擔心我﹖」看見她眼底的依戀﹐衛達夫的心猛然狂跳﹐他貼近了她的唇喃喃地問。
伊澄湘掩住他的唇。「我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神智迷迷糊糊﹐怎麼能不擔心﹖」
「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你還愛我﹐我心甘情願。回來吧﹐回到我的懷抱。」只要她愛他﹐衛達夫覺得一切都值得。
「我回來了﹐永遠都不走。」伊澄湘靜靠在他肩上﹐她找到了今生的歸依﹐再也不走了。
「紫陽公主﹐你知道現在抱著你的人是誰嗎﹖」衛達夫和她一起看著那幅畫像。
「衛風。」伊澄湘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衛達夫挑起了她的下顎。「不﹐是衛達夫﹐你這輩子唯一的情人。」繼而吻上她的唇﹐以唇舌告訴她﹐讓她聆听他心底鏗鏘的諾言。
她閉上眼楮﹐用心感覺他的每一個喘息﹐遙想過去的美好時光……
第八章
夜里﹐伊澄湘從這個夢里跌進那個夢里﹐翻滾著﹐不能歇止。
她看見她被宮女強自衛風的身邊拉開﹐她看見她哭倒在上林苑﹐她看見他支離破碎的尸身。
衛風、皇帝、翠娥、御林軍等臉孔一直向她逼來﹐往事向她頻頻招手﹐呼喚她﹐讓她掙扎地醒來時﹐天色仍是闃暗的﹐但她無心再入睡﹐也怕再作夢。
窗外的月光自窗簾的縫隙流泄而入﹐但這幽幽暗暗、不熟悉的房間讓她覺得害怕﹐她點亮了床頭燈﹐讓溫暖的光線充盈清冷的房間﹐覺得這一盞明燈可以領她走出過去﹐來到真實的現今﹐她不必再度在夢海里翻騰﹐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伊澄湘起身下床﹐想到客廳坐一坐﹐卻在打開房門的?那間愣住。
衛達夫佇立在他的房門口﹗她不知道衛達夫站在她門口多久了﹐只知道他在守護她﹐這個想法讓她覺得心安。
「你還沒睡﹖」伊澄湘看看手表﹐都已經兩點了。
「你怎麼了﹖睡不好﹖」衛達夫看著她的面容憂心地問﹐她的氣色好差﹐她在睡前的樣子比現在還好。
「剛換了一個環境﹐我……也許是會認床。」伊澄湘心虛地道﹐瞞住了她每夜都會作惡夢的事。「你的表情像是作了惡夢﹐而且我听你一晚都在翻來覆去。」衛達夫抬起她的臉﹐眼神像是鷹﹐銳利又能洞悉她﹐他了解她﹐一如她了解他。
「瞞不過你﹐對﹐我是作了惡夢。」伊澄湘輕聲嘆道﹐即使是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能察覺﹐那她現在這麼狼狽的模樣他更不可能不明白。
「你又夢到從前了﹖」衛達夫帶著遺憾問她﹐她怎麼會把從前的事當成惡夢﹖他以為那是最美的﹐當他可以?棄一切時﹐那段記憶是獨獨不能忘記的。
「你也夢過嗎﹖」伊澄湘微皺著細眉問。受苦的人不只她一個嗎﹖他也被過去纏得不能喘息﹖「我常夢到從前﹐但我的夢境並不是惡夢﹐是個很美好的回憶。」衛達夫嘴邊泛著濃濃的笑意﹐只要入夢﹐他就能和他心愛的女子相會﹐不是在人世或是鬼域﹐而是在他的夢里。
「美好﹖」伊澄湘皺著一張臉長嘆﹐低搖著頭。
「為什麼要嘆息﹖過去真的讓你這麼傷痛嗎﹖」衛達夫知道她念念不忘的都是那些悲慘的情景﹐難道他和她之間就沒有別的可以回憶了嗎﹖「你早我一步離去﹐你不明白一個人被留下的哀慟。」伊澄湘埋怨地望著他﹐當他已入輪回道時﹐她在哪﹖她還在她被他留下的地方﹐收抬著破碎的心﹐擁抱著喚不回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