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情方熾 第4頁

天!她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死!

洗完澡,言仲夏擦拭著頭發回到房中,整理今天所做的筆記。

一張紙不期然由書中飄落。

他停下動作,拾起飄落地面的紙張。

是幾日前,方歆那堂歷史課的收獲。

言仲夏輕揚唇角,勾起會心的微笑。

這粗心大意的女孩,可能到現在還不曉得她的即興畫作落在他手上了吧?

這絕對不是順手牽羊,至少他不承認。只不過是她不小心掉在地上,又不小心讓他撿到,然後他再非常「不小心」的忘了還給她而已。

斑傲自戀的孔雀?!

撥了撥額前半濕的發,他仰首看向鏡面,打量反映而出的俊雅形影,陷入凝思。

他真的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嗎?

一向都知道,他是女孩們傾心戀慕的對象,溫文儒雅是他的保護色,一視同仁的溫柔只是習慣,其實沒什麼特別涵義,卻讓他成了異性的夢中情人。

而她,是頭一個不在第一眼便為他迷醉的人。

不同于其它女孩看他時霧蒙蒙的含情水眸,她迎向他的眼神,總是挑釁地,充滿了野性與不馴。

是因為這樣,使他對她多了幾分注意力嗎?

或者說,是她惹是生非的本事,教他不注意都不行。

說實在的,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會闖禍的女孩,轉學不過才一個禮拜,就把方圓百里稱得上有點分量的「角頭大哥」全給得罪光了,惹麻煩的速度教人嘆為觀止,自嘆弗如,她是不打算留著小命平安畢業了嗎?

想起今天下午的鬧劇,他發現他又有了想笑的。

沒錯,他全都看見了,那是他每日回家必經的路線,想不看見也難。

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活寶的女孩了,將一個帶妹妹回家的兄長當成采花賊給扁得不成人形?!呵,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出來。

看來,他接下來的校園生涯不會太無聊了。

「方、歆——」他一字字輕緩柔吟,唇角微勾,揚起一抹只有他才明白其中深意的淺笑。

在早自習將結束前,方歆終于帶著臉上的一坨青紫出現。

言仲夏實在很想嘆氣。

如果他沒記錯,右手臂上的那道傷是昨天的戰果,已經由紅腫轉為瘀青,顯示她根本沒費心多作處理。至于左頰那片紅痕與眉角的擦傷——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今天遲到的原因了。

「恕我孤陋寡聞,請問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妝嗎?」

正丟下書包的方歆,錯愕仰首,左瞧右瞧,沒看到其它人,才肯定發聲者真的是她親愛的芳鄰。

日頭打西邊出來啦?她這高傲芳鄰,一向是若無必要甚少開口,這會兒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是你在跟我說話?」確認一下比較好,以免自作多情。

「你當心哪天被打成白痴!」言仲夏順手將一盒不名物體往她身上拋。多虧方歆運動神經敏捷,順手接住。他也不多解釋什麼,起身管理秩序,帶隊前往操場參加升旗典禮。

一直到他消失在她眼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被他給損了一記?

愣愣地打開紙盒,才發現里頭是幾項可隨身攜帶的簡易藥品。

[這家伙幾時這麼好心了?」她喃喃咕噥,隨手撕下一片OK繃往臉上貼。

唉!起來干活嘍——

黑板上的值日生一欄寫著她方某人的大名,清楚得讓她很難當作沒看到。她可不想讓那個龜毛的模範生班長逮著把柄。

在那之後,言仲夏變得很愛找她的碴,不管她做什麼,他永遠有意見。

糾正她坐姿不夠端正;挑剔地行止太粗魯;批評她說話大嗓門;不準她蹺課打架,惹是生非;規定她每日幾點到校,晚了幾分鐘他又會開始念到她耳朵生瘡,就連她上課專不專心,他都要管上一手。

哇咧!這雞婆班長會不會管太多了?連他們杜鵑鳥導師都沒管那麼多。

言仲夏看她不順眼,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來賭!

其實,連她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至此。剛開始,他對她說幾句話用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就是走在路上也會裝作沒看到,比不熟還要不熟的那一種。可是後來……

好像就是從他丟藥盒給她的那一天吧!他開始對她的言行東挑西撿,惡毒批評,而且毫不留情!害她每天、每天都悔恨得不斷強力反省,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要這樣不遺餘力地找她麻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言仲夏對她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然後,他們莫名其妙的熟起來了,就是那種走在路上遠遠看到都要沖過去踹對方一腳泄恨,不然晚上睡覺會失眠,比熟悉還要熟悉,熟到爛的那一種。

他很懂得怎麼欺壓她,而且盡心盡力,樂在其中。

時勢造英雄,她當然也就學會怎麼惹毛他,教他變臉,而且日新月異,創意十足。

最後,她悲慘地發現,她成了女性公敵。

何解?

還不都是為了這個無恥的家伙!兩人一天到晚纏斗在一塊兒,久而久之,很自然地就會傳出「方歆和言仲夏交情特別好」之類的流言。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拜他所賜,至今她都沒交到半個女性朋友。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言仲夏這家伙根本就是個雙面人!

人前一副氣質溫文的模樣,人後卻是一張令人想痛毆一萬次的刻薄嘴臉,像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伙,哪一點值得一干少女芳心暗許,瘋狂迷戀?

她相信,任何人只消見識過他在她面前的惡形惡狀,都不會再蠢得對他懷抱什麼可笑的夢幻情結的,可是……唉,想歸想,說出去誰信?

欺騙社會的家伙,可恥、可恥、可恥到了極點!

「你又在裝什麼白痴了!」一本筆記冷不防拍上她的後腦勺,想都不必,自是她「親愛」芳鄰的杰作。

她要笑不笑地轉過頭。「請問我們偉大的班長又有何指教了?」

言仲夏以眼神示意她撿起來,她順手模起,上頭清晰工整地寫著他言大少的名字。

「干麼?」

又一本筆記「蒞臨」她的頭,正是她方大姑娘的歷史作業。「重寫!」

「我為什麼要!」方歆不爽地丟回去,有交作業就不錯了,他還挑!

「因為豬寫的都比你好看!」既然某人要自取其辱,那他就不客氣了。

「哪有——」正待抗議,目光接觸到二度砸回她身上的歷史作業。一個是字跡清逸俊雅,內文翔實端整,有條不紊;另一個是光字體就可以玩猜謎,內容更是文不對題,秉持有寫就好的原則。

兩相對照之下……唉,真是讓人傷心欲絕的殘酷對比。

他到底是要怎樣嘛!以他的出色來嘲笑她有多丟人現眼嗎?

「照著我的寫,放學以前交給我。」

「喂——」正欲反駁,寫完黑板的老師已回過身來,同一時間,言仲夏端出一貫的專注表象,彷佛多認真地做著筆記,而她,就好死不死地被逮個正著。

「方歆!上課專心听講,不要騷擾其它同學。」

騷、擾?!

她恨得牙癢癢的,到底是誰在騷擾誰呀?

「沒關系的,老師。」言仲夏微微一笑,適時扮演好學生形象,很有雅量地包容她。

很好!這下她又成了眾矢之的的千古罪人了。

這、個、不、要、臉、的、雙、面、人!

中午十二點的下課鐘聲一響起,方歆立刻抄起便當,以跑百米般的速度沖了出去。

今天她絕對、絕對不要再讓言仲夏那個顧人怨的給逮到,否則她光氣就氣飽了,還吃什麼飯?

教師停車場後頭,有一片山坡地,鮮少有人走動,躺在綠葉成蔭的大榕樹下,會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是她閑來沒事時,最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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