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暈黃燈光由虛掩的門扉流瀉而出,伴隨著模糊而淺促的喘息與嬌吟,交融成一股無以名狀的曖昧訊息。
「嗯……啊……」女子斷斷續續的媚吟,攀住男子偉岸的健軀,趁感官未完全卷入歡愛狂潮前喃聲道︰「你……不是明天……就要結婚了嗎?這時還找我,不怕她……」
「怕什麼?」男子不以為意地哼笑,挺身埋入更深處的柔軟,惹來女子失聲嬌喊,一場驚心動魄的糾纏隨之展開徹底得到滿足的男人,在翻身退開的同時,冷冷吐出一句話︰「我還巴不得她發現呢!」
女子眼露迷惑。
莫非他不在乎他的新娘?
「你不想娶她?」
「問得好!妳以為有哪個男人,會甘心要個有九歲女兒的女人她甚至不會是個柔順溫婉的好妻子!這種女人,我到底要娶來干麼?」男子揮去汗濕的發,神情無盡懊惱。
「那……你為何還要娶她?」相識多年,她一直都沒懂過他。
「還不是見鬼的商業聯姻!」男子咬牙吐露,他受夠這些日子的虛情應對,明明不想和她在一起,為什麼他要勉強自己表現出深情體貼的假象?
真是夠了!
滿月復悶火,只能藉由這種方式宣泄。
女子偏頭看他。「只是商業聯姻?你真的一點都不愛她?」
「愛?」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他嗤笑出聲,雙手又開始在女伴的曼妙嬌軀上游移起來。「要真愛她,妳以為妳現在還會躺在我的床上?」
「嗯……」暫休的激情,又一次教他輕易挑起,女子神思恍惚,再也記不起未完的話題。
再度投入狂濤中的男女,並未發現虛掩門扉外,一道輕淺無聲的腳步,來了又走,未曾驚動任何人。
第一章
綜觀整個芳鄰社區,隨便抓個人來問,沒有一個人不曉得言家四兄弟。
為啥?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這四兄弟實在太出名了。
別的暫且不提,光拿他們的出生時節來說好了。
老大叫言孟春,顧名思義,當然是孟春時節所生。
棒了兩年又四個月,也就是第三年的仲夏,老二出生。
再隔兩年又四個月,第五年的季秋時節,老三報到。
又再再隔兩年又四個月嗎?錯,這回是兩年又一個月,農民歷稱作立冬的那一天,老四也來湊上一腳。
這下春夏秋冬全齊了,過年打麻將剛好湊一桌,不愁三缺一,找不到賭ㄎㄚ。夠猛吧?
被絕吧?
被增產報國了吧?
只可惜,言家父母沒來得及看到自個兒精心安排的美妙遠景,就很不負責任的兩腿一伸,蒙上帝寵召去了。
最可憐的是無辜的言家老大,父母俱歿,三個小弟流著兩管鼻水,他得肩上背一個、左手抱一個、右手牽一個,別說打牌了,四兄弟差點兒沒集體抱頭痛哭,沿街乞討去。
幸好言氏夫婦還算有點良心,死後留下大筆保險金,才沒讓四兄弟未活到法定年齡就餓死街頭。
不可否認,言氏兄弟皆是少見的美男子。例如言仲夏,行止優雅,氣質出眾,對女伴永遠體貼周到;音色屬于迷人的男中音,絕對听不到他對女人高上半度的音量,更無法在他身上挑到一絲不合宜的行為,就算是再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都能散發無盡魅力風采,輕易的擄獲一干少女芳心。
言家小弟嘲弄他是會走路的國際禮儀書。
不過,那叫「龜笑鱉沒尾」,言立冬自己本人也不是什麼高檔貨。
低沉微冷的音律,泛出幾許陰寒無情,他是沒有心的男人,不談真情,只想游戲人間。
或者,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吧!不曾受傷不懂疼的女人,仍是一個個前僕後繼地投向他的懷抱;傷盡女人心,不曾見他愧疚過。
听過有人的女伴多到以卡車計量嗎?別懷疑,言立冬就是。
只沾兩口的就甭提了,直接沾到床上去的,恐怕由年初排到年尾都還排不完,只要是女人就想來一腿,簡直與婬魔無異,所以言仲夏反諷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
言季秋大概是兄弟當中比較正常的一個了。
書香味,是對他最貼切的形容詞。
與他相處,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不論是言行談吐,都不難察覺他深厚的文學素養,氣質溫潤如水,清逸俊雅。
他不學小弟玩女人,也不像二哥,對所有女人都好到予人近乎深情的錯覺。他從不輕易給予他人不該有的想望,不讓誰有為他心碎的機會,只想保留住完完整整的一顆心,留給那個屬于他的女人,交付他一生一世的溫柔深情。
在三名出色不凡的兄弟包圍下,言孟春便相形失色了許多。
也許是自小磨練使然,養成了言孟春愛家戀家、耿直敦厚的性情,兄弟們總戲稱他是自恐龍絕跡之後,唯一一個即將絕種的世紀末新好男人。
那……這樣的言孟春又該叫什麼?
三個弟弟一致公認,那叫會說話的木頭。
噢,對了,值得附帶一提的是,言家兄弟不愛賭博
四、個、都、不、愛!包正確的說,四兄弟手氣奇差,逢賭必輸,就連剪刀、石頭、布,最簡單的猜拳也穩輸無疑,是故,有「散財童子」之稱。
這,大概是言家父母始料未及,並在天國抱著耶穌的大腿痛哭的事吧?
比起弟弟多采多姿的生活,言孟春自認他的日子實在算得上是平淡無奇,單調乏味到令人嘆息了。
每日清晨,起床為弟弟們準備早餐,然後到學校去上課。
對了,他是鄰近一所國中的教師。在弟弟們逐漸長大的許多年後,由三名異類弟弟身上,他慘痛地覺悟到他的教育徹底失敗,于是化悲憤為力量,決定向外誤人子弟……嗯,不是,是把希望放在國家其他未來的棟梁身上,春風化雨,以彌補他的罪孽。
下了課,第一件事也是回到家里打點晚餐,照料弟弟的生活起居,打理家務;然後批改作業,準備教材;最後是上床睡覺,等待明日的到來。
周而復始,十數年如一日,夠無趣了吧?
所有人,包括他的兄弟,全都覺得不可思議,無法想像這樣的日子他怎麼過得下去,簡直變態。
也許是從小到大,為了照料年幼的弟弟,他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生命的重心全都繞著三名手足打轉,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
他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平靜規律,不需要大起大落、精彩絕倫;他樸實木訥的性子實在也應付不來那些。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將最後一塊吐司盛上桌,關了爐火上樓,他得在去學校前,將弟弟們叫起來吃早餐。
上了二樓,他沒費事去做敲門的蠢事,直接扭動門把進去,因為他太清楚,弟弟們全是一個樣,睡著就和死了沒分別,他就算敲到把門給拆了,都未必換得來他們垂憐的一瞥。
「仲夏,起床了。」不意外的,言仲夏就連睡姿,都活月兌月兌呈現出一幅優雅迷人的翩翩睡美男圖,引人想入非非。
言孟春一面撿拾散落地面的CD歸架,回頭見二弟沒應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仲夏,起來了,要睡吃過早餐再睡。」這回,言仲夏有了反應,哼吟了一聲,轉過頭來,也讓言孟春看清言大美男子的左眼招搖的掛了一圈大黑輪。
他失笑。「又和歆歆打架了?」嘖,連嘴角都破皮了,可見昨晚「戰況」之激烈。
言仲夏翻起被子蓋過頭頂,悶悶低咒了聲。
聲音很模糊,但言孟春還是听見了那句
「沒氣質的番婆。」他會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