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通常都要嬌嬌柔柔、體弱多病,才有我見猶憐的風韻。這是常識,你不知道嗎?」她呵呵輕笑,聲音有氣無力,卻還能不知死活地逗他。
那聲輕弱牽強的淺笑,無由地揪緊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她的身體看起來明明都很不舒服了,怎還開得出玩笑?
葉初晴轉身進屋,身形微微晃了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她,她抬眼瞥他一下,無言的表達感謝,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請自便吧,我沒空招呼你。」她如游魂般晃回書房,言孟春等了一陣子,不放心地隨後跟上察看,卻發現她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
「初晴?」喚她沒回應,他緩步上前,試探地觸了觸她額際溫度,卻讓那灼人熱燙嚇了一跳。
他反應迅速的替她存檔關機,將她抱回房間蓋妥棉被,下樓找遍冰箱不見冰枕蹤影,只好取出僅剩的冰塊倒入水中,再從浴室找來毛巾,浸了冰水敷在她熱燙的額上,不時勤于更換,以達到降溫的口口的。
看了看時間,這麼晚了,附近診所幾乎都已關門,他好不容易才在客廳酒櫥左下方的櫃子找到退燒藥。
葉初晴睡得迷迷糊糊,吞下他塞來的退燒藥,連帶灌了一大杯的溫開水,才又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終宵守候,直到她退了燒,睡得安穩,他始終未曾合眼。
大清早,葉初晴讓陣陣的香味給喚醒。
理論上來講,她家是不可能出現這種讓人感動的味道的,通常都只有她蹲在家里,聞著別人家飄出的飯菜香流口水的分兒。
基于這點好奇,雖然身體還是有點頭重腳輕的不適感,她仍然勉強起身。
行經半掩的書房,她的腳上像打了石膏,步伐邁不出去。
哇咧!見鬼了,這是她家嗎?
她不愛受拘束,書本雜物總是看過就隨土息丟開,又不擅整理,所以書房一向慘不忍睹,無法見人。
她承認,她就是散漫隨興啦,這是自小養成的!早沒藥救,也不打算救了。
可這會兒,原本散落四面八方的書冊,全都整整齊齊地被收進書櫃,而且劃分歸類得清楚明了,文具雜物也全收拾妥當,就連——她翻動完整疊放在電腦桌前的A4印表紙,果然連順序都按著放齊了。
好吧,她再承認,她是電腦白痴,老是鍵盤敲啊敲的,就莫名其妙被她給搞到當機,最慘時曾經有過整篇資料都救不回的狀況,于是才會養成寫一張印一張的習慣,然後又很凸槌的東丟西忘,印完今天的找不到昨天的……
整間書房突然整潔明亮起來,她一時竟感到不大習慣。
愣頭愣腦的下樓,果然見客廳也窗明幾淨,煥然一新。
她循著香味找到廚房,那道穿著她的圍裙、熟練地煎著荷包蛋的身影,教她沒來由地,眼眶驀地一熱。
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上個男人入主她從未飄過飯菜香的廚房,為她忙碌穿梭,烹煮美食;為她整理家務、打點一切……
沒有!從沒有人為她做過這些!
「你醒了?」將半熟的荷包蛋盛進盤子,轉頭發現她的存在,言孟春本能地回了她一記溫暖的微笑。「有沒有好一點了?」
葉初晴近乎傻氣地看著他,答不上話來。
「還是很不舒服嗎?」他放下餐盤,憂心地上前模了模她的額頭。還好,溫度正常啊。
葉初晴沒拒絕,仰頭疑惑地問︰「你一整晚都在這里照顧我?」
「你生病了啊!」他回得理所當然,踱開身去端來一碗米粥。「生病的人吃點清淡的食物會比較好入口,你告訴我哪里不舒服,我等會兒去替你拿藥,順道上市場買只雞回來,炖雞湯給你喝。你吃完早餐後可以再回去睡一下,外頭天氣冷,別出去吹風以免加重病情。」
有過太多照顧弟弟們的經驗,他照顧起病人來倒是很得心應手。
言孟春拿了她給他的鑰匙出門後,她回到床上,卻沒合上眼,腦中想的,全是這個可以徹夜不寐照顧她的男人。
約莫一個小時過後,言孟春回來了,塞了藥包和溫水給她,盯著她服下,又忙別的事去了。
她躺在床上,透過未闔上的房門,目光悄悄繞著他來回忙碌的身影打轉,並沒讓他知道,她其實未曾入睡。
而現在,他正在陽台曬枕套、床單,以及她葉大懶女的衣服。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端了碗雞湯進來。
「初晴,起來一下,把這碗雞湯喝下去,生病的人需要多補充營養。」
記不得是打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直接喊她的名字。除了家人以外,他一向是以某某班的老師、XX店的老板來定義;若不如此,他會不知如何劃分人際關系。
卻想不起從幾時起,在他眼中,她不再是「洛洛的母親」,而是葉初晴,一個獨立的個體,很自然的就喊了她的名。
葉初晴接過雞湯,怔仲地看著碗中的橙黃液體。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在她生病時,關懷入微的照料她?有幾個男人,能放段,替生病的她將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又有幾個男人,可以花上幾個小時的工夫,為生了病、需要補充營養的她炖碗雞湯?
除了言孟春,她想,她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暖熱雞湯滑過胸月復,融了芳心。
堅強、開朗、樂觀,都只是表象,她的心其實好脆弱,一直都渴望能有一雙溫柔的大掌,小心地捧著,呵護她,疼惜她一輩子……
眼淚一顆,再一顆,毫無預警地跌了下來,愈掉愈多,上了癮般再也收不住。
她也知道自己好白痴,居然沒志氣的想哭。
一見她的淚,言孟春嚇到了。
「很難喝嗎?」他接過剩餘的半碗雞湯喝了口。「不會呀,我覺得味道還好……」
「你……嗚……」先讓她哭夠本再說。
「真的難喝啊?那、那……不想喝就不要喝了,你不要哭好不好?」二楞子慌得手足無措,差點被她的哭聲弄到精神錯亂。
「你……嗚、嗚!你干麼要對我這麼好嘛!」不然她就不會感動到整顆心都賠給他了,她邊哭邊埋怨。
「啊?」對她好也錯啦?那——要他怎麼說?我以後會對你壞一點,你不要哭了?這不大像安慰詞吧?
腦袋瓜還沒學會轉彎的老實人為難地看著她,無言以對。
「從沒人……這樣照顧過我……嗚嗚!洛洛又還小,什麼都不會,每次生病……嗚!都覺得自己好可憐……」哭到最後,索性直接把他拉過來靠,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沒人照顧她?!那……洛洛的父親呢?
怕觸及她的傷心往事,會讓她哭得更壯烈,言孟春最後還是沒敢問出口。
「如果沒人照顧……那,我會照顧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拭著她臉上的淚,意外感受到柔膩細女敕的肌膚觸感,令他有些許驚異。
差好多……男人和女人……這是他不曾感受過的。
「真的嗎?」她停止抽泣,張大眼看他。水汪汪的明眸,在經過淚水洗滌後,更加燦亮動人。
多神奇,收放自如的淚水,讓他有些看傻眼。
他順著她的話尾愣愣地點頭,這會兒他只怕再看到她哭泣,猶未體認自已做下的是什麼樣的承諾。
「你怕不怕生病?」她突然冒出一句。
他想了一下。「不大怕。」他很少生病,偶一為之才能證明老天是公平的。
「好,那你頭低下來一點。」
他听話的依言照做,才後知後覺的發問︰「要做什——」
一抹柔軟溫香襲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