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他的用心,隨君歡感動地朝他一笑。
于寫意受寵若驚地小小呆了一下,旋即也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歡兒吃菜,這個好吃哦!」他忙不迭將所有好菜都往她碗上堆,活似深怕餓著了他親親娘子。
「好了、好了,寫意,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別淨顧著替我夾菜,女乃女乃她──」
「女乃女乃要吃,妳也要。」他挑掉剌,將清爽而不油膩的清蒸荷葉魚夾進老太君碗中,然後滿足地微笑。「女乃女乃和歡兒,都是我最喜歡的人。」
姚香織戳著碗中的粥,暗自惱恨。
好一個「女乃女乃和歡兒都是我最喜歡的人」!那她呢?自小讓人給捧在手里驕寵慣了,心高氣傲的她,無法忍受別人不將她放在眼底,即使是她不想要的,也不行!
「大哥──」一聲嬌嬌軟軟的呼喚飄來。「你有沒有覺得人家今天有點不一樣?」
于寫意隨便瞟了一眼聊表心意。「嗯──妝是濃了點。」像唱戲的大花旦,好好笑。
「不是,再猜。」
「那是──穿新衣、戴新帽。」又不是過年,要不要舞龍舞獅啊?
唇角的笑容抽搐了下。「也不是。」
「那──」好煩耶!亂猜一通了。「腰又胖一吋,該節食了。」說完,不客氣地搶劫了她面前的大雞腿。「歡兒這給妳,她已經很『營養』了,妳比較需要補補肉。」
隨君歡抿緊唇,直覺地抬眼,果然見著另一張扭曲變形的嬌容,她差點失禮地笑出聲來。
「大哥!」那張扭曲臉孔的主人終于隱忍不住,怒焰火花竄出。「你認真點,別敷衍我!」
于寫意一臉無辜。他又沒說錯,那全是事實嘛!
姚香織吸氣、再吸氣,好不容易稍稍將怒氣壓下些許,試圖以最柔媚的聲音說道:「你不覺得我今天特別漂亮?」
「有嗎?」很本能地就冒出這一句,努力思考。
「你看,這前兩天剛買的哦,才一百兩而已,很便宜吧?」晃了晃手腕的玉鐲,帶著鄙視與炫耀意味的眼光,睥睨隨君歡。「還有這珠簪,花了三百兩呢,好不好看?」
這是沖著她來的。隨君歡心知肚明,面無表情地默默用餐,不去理會眼前的挑釁。
直率如于寫意,听不出其中的暗潮洶涌,很認真地研究了一下,再看看身邊的妻子。「可是我覺得歡兒比較漂亮耶,而且是天天都很漂亮哦!」
她比姚香織漂亮?隨君歡不經意嗆了下。
這世上也只有這傻子會這麼認為了。
「她漂亮?」姚香織嫌惡地斜眼一瞥。「就憑她這副窮酸樣,身上連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小里小氣地,怎麼都上不了台面。」
能怪人家瞧輕她嗎?當初提親時,她娘家那頭可敲了于家不小一筆,這是誰都知道的,卻連件象樣的嫁妝都沒給她備上,就連日常的衣食用度,也是大哥為她打點的,這樣的女人,哪登得了大雅之堂?
難堪嗎?舅母沒為她留尊嚴,教她在于家永遠都抬不起頭,她還能說什麼呢?隨君歡苦澀一笑。
歡兒又這樣笑了!他不愛,他不愛她用想哭的表情來笑。
于寫意心急地道:「誰喜歡妳那些亮亮的東西,我不愛,歡兒也不愛,她亮亮的眼楮比妳那些還好看。」
見姚香織愈說愈過火,好好的一頓飯都給弄擰了,繡娘瞪了女兒一眼。「別說了。」
「偏要!」姚香織不知死活地回道。「我又沒說錯什麼,她是一副窮酸樣嘛!全身上下除了一塊破玉佩,什麼也沒──」隨眼一看,那方質地純淨溫潤的暖玉吸住了她的目光。
從沒把她看在眼里過,也不曾認真端詳過她,如今才發現,她胸前那方溫玉,並非俗品。「妳哪來這玉佩?」她可不認為隨君歡那頭破落娘家,給得起這種好東西,莫非──
「難怪,小蓮這丫頭近來老跟我說家里少了東西,我還當是她記性差,把我幾個值錢的東西弄丟了,沒想到」
乍聞言下之意,隨君歡變了臉色。「妳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要真把話說白了,難看的人可不是我。不然妳為何不敢說妳這玉佩是哪來的?」姚香織撇唇,眼含輕蔑。
隨君歡憤怒的咬牙。
這就是富人的嘴臉,仗勢欺人,無的放矢。
因著一股傲氣,她倔強地回道:「玉佩是我的,我沒必要向誰交代什麼。」她自認無愧天地,誰都無權質問她。
「呵,女乃女乃、娘、大哥,你們都看到了吧,她心虛,她沒辦法交代玉佩的來處,這會兒,可不是我冤枉她了。」
「妳住口!」一手緊握住胸前的暖玉,她難忍悲屈地喊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這樣夠了吧?」
「是啊,妳真聰明,把責任推給死人,反正死無對證了嘛!哼,騙誰呀,妳當我們全是傻子!」
「夠了,香織,別太過分,君歡怎麼說也是妳大嫂。」女兒的無理取鬧,連當娘的都看不過去了。
「誰過分了?東西丟了的人是我耶!你們干麼全幫著她?」姚香織不甘地鬧嚷。
繡娘皺眉。「我不記得妳曾有過這樣一塊玉佩。」
「我我首飾這麼多,哪記得住?不管,我非要看看不可。」姚香織強辯,伸長了手。「解下給我。」
「不。」隨君歡護住玉佩,不安地退開一步,深知一旦交到姚香織手中,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她已永遠失去了娘,唯一擁有的,只剩這方玉佩,那是娘對她的愛、對她的祝福,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她說什麼都不能任人輕易奪去。
「我說給我,听到沒有──」姚香織不耐煩,索性使潑強搶。
「不要,妳走開──」
「喂,妳們──」兩個女人糾纏成一塊,看傻了于寫意,直愣著當雕像。
揪扯中,一抹碧光飛掠,眾人眼一花,來不及領會發生了什麼事,碎裂聲清晰地傳出──
隨君歡怔住,失神望住一地的碎片。
娘
娘的心、娘的愛、娘的守護碎了,全都碎了
她悲憤地抬眼,閃動著水光的眸子,盛滿控訴。
「我又不是故意的。」姚香織故作無辜地聳肩,眼角卻有一抹得意。
隨君歡不言不語,只是瞪著她,恨恨地!
是的,她恨,她好恨!姚香織從小是天之驕女,要什麼有什麼,為什麼連她唯一擁有的,她都要剝奪!
「姚香織,妳欺人太甚!」悲恨地吼完,她狂奔而出,速度快得于寫意想留都來不及。
他回過身,一聲清脆的巴掌冷不防地揮了過去,震懾了廳內剩余的三人,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他不打女人的,從來都沒有,但是為了歡兒,他打了!
「大哥!」姚香織不敢置信地大喊。「你為什麼打我?」
「因為妳對歡兒做的,比甩她一巴掌更殘忍千倍!」
「你為了那個女人打我!她憑什麼?她只是個低下的──」
「啪!」
第二記巴掌,甩得更重,左右平均。
「我的娘子不是隨便讓人侮辱的。妳又高貴到哪里去了?不要忘了,妳姓姚,不姓于,如果不是我們于家,妳什麼都不是,妳憑什麼看輕我的妻子,羞辱名正言順的于家人?要不是看在繡姨的分上,這巴掌我早就想打了。」
繡姨一直待他很好,看在繡姨的面子上,他才會一直忍受姚香織,可是她欺負歡兒,害他心愛的歡兒哭的人,他什麼面子也不要給了,誰都一樣。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姚香織傻了。
「大哥」怕他言出必行,真讓她落了個一無所有的地步。那怎麼辦?她養尊處優慣了,可過不得苦日子,不像隨君歡天生賤命,沒得穿金戴玉的日子她可會比死更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