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院——啊!這個我知道,就是東街胡同的那家勾欄院嘛!」她偏頭思考,「姐姐說,那是男人才會去的地方,可是好奇怪,那個地方到底哪里好玩?為什麼男人全都喜歡去?」
以前她並沒有特別想知道,但是現在連褚大哥都去了,她想,褚大哥喜歡的東西,她一定要弄清楚,下回如果不小心惹他生氣,她可以陪他玩,就不怕他不理她了。
呵呵,她真是聰明。
說做就做!當下,她立即化心動為行動,出門前還偷偷換了男裝,扮成男人的模樣,因為姐姐說只有男人才能去嘛,那她這樣就可以去了吧?
「張公子啊,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一下,秋菊可想死你了。」
「是嗎?你這張小嘴兒真甜,來,讓大爺我嘗一下。」
「啊,您壞死了——」
一道道鶯聲燕啼傳了出來,站在門外的浣兒突然遲疑了起來,心中隱約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太對——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迎香院的老鴇眼尖地瞧見了她,趕忙熱切地迎上前招呼︰「喲,我說這位小扮,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嘛!」
「呃,我、我是——」來不及說什麼,人便讓老鴇給拉了進來。
婬聲浪語,打情罵俏,滿室的春色,教浣兒新奇地瞪大了眼。
哇,每個姐姐都好漂亮哦!皮膚白白女敕女敕,聲音又嬌又柔,她要是有她們的一半就好了。
「她們穿這麼少,不會冷嗎?」身上披著薄薄的紗衣,都看到肚兜了,這樣不是全被看光光了嗎?
老鴇掩嘴發出老母雞般的笑聲︰「呵呵,小鮑子真愛說笑。咱們迎香院的女人,不就是賣肉嗎?不然你當這兒的客人是來買什麼的?」
「賣肉?!」浣兒大驚失色,「不不不,我不吃人肉的。」這是什麼鬼地方啊?褚大哥怎麼會喜歡來呢?真是搞不懂。
老鴇露出看怪物的眼神,好一會兒才了然道︰「這位小扮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吧?」
「對呀,可是我還是不打算吃人肉。」浣兒慎重地又聲明一次。
「那我找個漂亮的姑娘伺候你,保證你會愛死這銷魂滋味的。」不等她回話,老鴇旋即扯開嗓門吆喝,「桃紅啊,還不快過來伺候。」
「來了——」名喚桃紅的姑娘扭著豐潤妖嬈的身軀走了過來。
「哎喲,這位公子哥兒生得可真俏啊!瞧瞧,唇紅齒白,俊秀得緊呢!就不曉得成年了沒。」她可不想一個不留神,「摧殘」了株小幼苗啊!
「我成年了。」浣兒認真地回道。
十五及笄後,姐姐說她已經是大姑娘了,誰都不可以再說她是小孩。
「可能發育得晚,身形比較嬌小吧!」老鴇做了一番自我說服。
「那,到我房里去吧,讓桃紅好生伺候。」她一面說,還一面和老鴇交換了記曖昧的眼神。
這俊娃兒一看便知是童子之身,她桃紅可真走運,平白撿了個便宜。
浣兒搖頭︰「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你有喜歡的姑娘了?」桃紅難掩失望。
浣兒又搖頭︰「我沒有喜歡的姑娘。」她喜歡褚大哥,但褚大哥是公子,不是姑娘。
「那——」
「我找褚大哥,請問你們知不知道我褚大哥在哪里?」
「褚大哥?!」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這是什麼情形?
「對。他應該是來這里沒錯吧?」浣兒很期待地眨巴著大眼,望住兩人。
「呃?」迎視她清亮純真的眼兒,就連見多識廣、軟硬不吃的老鴇,都狠不下心任那雙漾著無邪渴求的明眸失去光彩。
「是有個姓褚的男人來這兒沒錯。」老鴇干干澀澀地回道。
「那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這——」老鴇為難了,「你知道這事兒——是不太適合有外人打擾的……」「我不會打擾他的,我只是想知道褚大哥在做什麼就好了。拜托拜托嘛!」浣兒雙手合十,仰著小臉乞求。
「那——那好吧。」老鴇拗不過她,只得勉為其難地吩咐道,「桃紅,你帶這位小鮑子去春梅的房間。」
狀況演變至此,桃紅已無力表示什麼了。
明明是一場香艷的桃色交易,最後卻淪為帶路門僮?真是令人欲哭無淚藹—偏偏,天真單純的浣兒猶不識身畔人兒的哀怨,一路聒聒噪噪,問題忒多。
「桃紅姐姐,里面有聲音耶!」行經一間廂房,聲聲酥媚撩人的吟叫勾起了小浣兒的好奇心,在桃紅制止前,她已搶先一步推開房門。
「呀!」綺羅帳內一雙翻雲覆雨、交纏赤果的身軀,同時止住動作,錯愕地望著她。
「抱歉、抱歉,兩位繼續。」桃紅連忙將看傻了的浣兒拉出來,迅速地關妥房門。
「他、他們——」被拉著跑的浣兒直指著身後的廂房。
「誰叫你亂來,這下尷尬了吧!」桃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他、他們——」支支吾吾了半天,總算擠出下文來了,「他們——在交配嗎?」
咚!桃紅一個不留神,朝門板撞了上去。
交、交配?!
「對呀!」因為那個動作和那晚看到的喵喵、咪咪很像,有異曲同工之妙哦!
呵呵,她真的變聰明了,會舉一反三了呢!
可是為什麼桃紅姐姐的表情會這麼奇怪?
「難道不是?」她大惑不解地眨眨靈眸。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啦!」交配?!多怪的詞兒,她還是頭一回听到有人這麼形容這檔子事。
而,另一頭——
在桃紅被浣兒弄得哭笑不得、無言以對的同時,褚尋陽正淺淺地啜飲著溫酒。身畔佳人柔情似水、殷勤伺候,他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道小浣兒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乖乖的?還是正闖禍闖到令人欲哭無淚?
思及那甜美的小小嬌娃,唇畔不自覺勾起淺笑。
「褚公子——」一聲嬌嬌媚媚的低喚傳來,旋即,偎靠而來的溫香嬌軀貼上了他的胸懷,褚尋陽下意識地蹙起了眉,本能地感到排斥。
曾幾何時,他已習慣了那愛笑、愛撒嬌的小小身軀纏膩在懷中的滋味,沒有多余的柔媚暗香,只有清清甜甜的陽光朝氣,是那麼地契合著他,仿佛那嬌嬌小小的身子,生來便該在他胸懷棲息。
他不著痕跡地移開懷中嬌軀,溫淡地微笑︰「姑娘似乎稍微熱情了些。」
春梅嬌笑︰「公子花錢至此尋歡,買的,不正是這款風情?」
「那麼姑娘呢?淪落花街,賣弄風情,又是為了何故?」
她拋了記勾挑媚眼︰「我說褚公子,咱們迎香院里,每一個姐妹都有自己的故事,若真要說可是說不完的。」
「我只想听你的。」褚尋陽不被她放浪輕佻的言行所影響,定定地望住她。
春梅一愕,旋即又笑得風情萬種︰「要編出一套賺人熱淚的故事並不難,問題是,你也未必會信吧?」
「你說我就信。」他神色認真地道。
「還有什麼?不就身不由己嗎?」春梅仍是笑,卻隱約摻了絲苦澀味兒。
「褚某願聞其詳。」
「我是被養父賣進來的。」
褚尋陽心下一震︰「你是養女?」
「如果不是養女,生我育我的父親,會強暴自己的親生女兒嗎?」她聳聳肩,說得滿不在乎,眼角卻隱約閃動淚光。
褚尋陽斂起眉,不動聲色︰「關于你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一無所知。只確定我是在襁褓時讓人撿來,養母死後,養父再無顧忌,糟蹋了我後,還將我賣人青樓。」
不知不覺中,他雙拳握得死緊︰「那信物呢?可有足以證實身世的線索?例如——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