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父皇替你作主嗎?」隨著涌上心頭的歉意,他問了出口。
她已讓允淮誤了一回,千萬別再讓允塵誤她第二回呀!否則,荏弱如她,必定會活不下去的。
「不──」秦雲錚趕忙道,因為過于心急,本就不適的腦子一陣昏沈,悶痛感襲上心頭,她連連咳了好幾聲,臉色微微泛白。
「秋兒,你生病了是不是?朕去傳御醫──」皇上說著就要往外走。
「父皇!」秦雲錚及時喊道。「不用了,臣媳沒事。」
「臉色這麼差,還說沒事!」
「真的不要緊,多謝父皇關心。」
皇上神情凝重地檸起了眉。「允塵呢?就連你生了病,他還是不聞不問?」「這點小事,不須驚動他──」
「等到臥病在床就來不及了!」皇上旋即不悅地地打斷。「他根本就不把你當一回事,這算什麼丈夫!」
一語刺入她最深的痛處,秦雲錚黯然神傷。
說什麼不介意。傻秋兒呀,她根本是在強顏歡笑,一顆心其實早已被傷透,卻還在極力維護著那個無情待她的男人。
她為什麼要這麼溫柔、這麼善良呢?這些都像極了他記憶中那名婉約佳人……◎◎◎對于皇上突然傳喚他,朱允塵有著淡淡的訝異。
除了政事,他們無話可說,不過,近來應該沒什麼重要到必須喚他前來商議的大事才對。
黎民百姓的生計,他不會拿來開玩笑,但是在這之外,不定期的動點小手腳,弄出大小不一的事件來看他皇帝老子氣極攻心,卻又拿他莫可奈何的模樣,會令他感到痛快。他就是不讓他好過,有本事他廢了他呀!
廢太子是何等大事,足以動搖柄之根本,尤其是先後連廢兩名太子!而他這名太子冊立至今,甚至還不滿三個月,他若不怕建立多年的威信成為笑話一則,他這個「孽子」絕對沒意見!
換句話說,他根本是吃定了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連皇後、太子,都曾眼也不眨的廢掉,真惹火了他,也難保他做="bt出來,反正他對這個冷血的男人早就沒什麼期望了。
老天!這個缺乏情感的冷血動物,該不會連容忍度都小得讓人失望吧?
還是──他能假設他這父親大人是良心發現,在晚了二十年之後的今天,才打算和他培養父子親情?
他嘲諷地冷笑。
不論如何,他朱允塵等著接招便是。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想與他談的,會是這一件事──「允塵,你多久沒見到雲錚了?」皇上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一開口便單刀直入地道出主題。
朱允塵一怔。
再一次由別人口中听到這個名字,他的心,是難言的五味雜陳。
多久了呢?他沒去算,也不敢去算,深怕時日愈久,想見她的念頭會愈狂切。是懦弱吧?他承認,他沒勇氣面對她──如今,他才恍然明白,初見時,她那宛如處子般清靈純淨的氣質,並非做戲工夫精湛,她真的是不解人事的女孩,可他卻不曾相信過她,不但誤解她與朱玄隸有染,甚至齷齪地以為她與父皇也……
猶記得,在事情發生之前,她求過他,一聲又一聲……然而他卻置若罔聞,任傷害造成……
他居然失去理性,強暴了自己的妻子!
朱允塵害怕那雙柔情的眼眸只剩一片冰冷,害怕在那片冰冷當中找到深沉的恨意,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她的怨,更害怕承認自己的殘忍……
心慌意亂之下,他只能選擇逃避。
與其說沒勇氣面對她,還不如說,他沒勇氣面對的,其實是自己。
皇上凝視著他幽沈復雜的神情,心下有所領悟。
看來,他並不是全然的無動于衷,也許,這樁婚姻仍是有一線希望的。
「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打探的口吻,令朱允塵敏感地僵了下神情。
「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她?」
皇上沈下了臉。「收起你的芒刺,朱允塵!好歹朕也是你的父親。」
誰知,他竟不馴地笑了。「原來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父親?我是不是該欣慰得痛哭流涕一番呢?」
深濃的譏剌,听入皇上其中,微微泛起感傷。「你這是在報復嗎?」
朱允塵輕狂地哼笑。「說報復就太嚴重了,我這個人行事向來隨性所至,不知輕重慣了,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海涵。沒辦法呀,誰教我打小爹爹不疼、姥姥不愛、娘親又死得早,以致缺乏管教,難怪不成材。」
「你──」皇上終于看清,他這股自小深植的怨恨,怕是執意纏心、至死方休了。深深嘆了口氣,他有種濃重的無力感。
「不論如何,雲錚是無辜的,別將你的恨發泄在她身上,她是個很溫婉柔順的女人,再說她也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好好對待她吧!」他語重心長地苦勸。
朱允塵挑眉看去。
很難得看到皇上這般在乎某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人。他應該要覺得很開懷才對,因為這絕對足以將他這高高在上的父親氣掉半條命……可是為什麼在這樣想時,秦雲錚那張在弱淒迷的小臉,竟會不期然扯疼了他的心?他真的能毫不留情地將她當成報復工具、無動于衷地傷害她嗎?
不,他不能!否則,他也不會在傷了她之後,表現得這般心慌、悔恨,甚至無法面對她……
「說夠了嗎?如果你要講的只有這些,我恨忙,恕不奉陪。」站起身,朱允塵面無表情、幾近無禮地走人。
「等等!」皇上開口喚住他。「我不信你會忙到連自己的妻子生病,都沒空去看她一眼!」
身形一頓,朱允塵冷然的面容起了細微變化。「她──生病?」
「你要是有機會看到她,就會發現她消瘦了多少!」
抿緊唇,朱允塵不發一語,沈穩的步伐,依然鎮定如昔。
然而,只有他才知道,父親這番話,已在他心頭激起千層浪花。
◎◎◎不受控制的步伐,終究還是踏入了這間曾發生過激烈風暴的房中。
偌大的寢房,只有一名小爆女忙東忙西,顯然還沒發現他的存在。
「太子妃呢?」
乍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小爆女一跳,差點就打翻腳邊的水桶,好半晌,她只是瞪大了眼,呆呆地看著他。
朱允塵不悅地蹙起眉。「我問你太子妃呢?」
「呃……啊?」怔怔愣愣的小爆女這才稍稍回神,又驚又急地跪了下去。「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他已經開始沒耐性了。「你這蠢樣,怎麼伺候太子妃?」難怪她身子骨會這麼羸弱。
「殿下饒命!奴婢……奴婢是……太意外了……」
短短的三言兩語,無端端扣住他泛起疼意的心。
他是這間房的男主人呀!可他卻弄到連走進這里都讓人覺得意外……他到底是怎麼對待她的?而她,究竟又承受了多少難堪與悲屈?
「太子妃她……過得好嗎?」來不及細想,話已飄出唇畔。
多失敗的丈夫啊!自己的妻子好不好,他居然還得出旁人來告訴他。
即使很意外他會這麼問,但稍懂察言觀色的小爆女已不敢再表現出一丁點的訝異,很謹慎地回復。「太子妃這陣子的心情很不好,連帶的,三餐也愈吃愈少,她總是一個人呆坐著,也不曉得在想什麼,模樣很憂郁。這幾天,見她身子不適,奴婢想為她傳御醫,她也總是說不用了,後來,還是皇上強行命御醫為她看診,開了些補身怯寒的湯方,可是,她也總是有一頓沒一頓,從不認真喝,瞧,湯藥都快涼了,到現在都還擺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