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不休,連趕了兩日,好不容易完成,她握緊著縫好的帕子,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將允淮的信也一並帶上。
他連父皇都能原諒了,她相信,只要好好和他談,他一定听得進去的,要兩者兼顧,並不是全然不可能。
她知道他近幾日都在澄心殿就寢,她已迫不及待想見到他,將她今生無悔的似海深情盡數交付予他──澄心殿外的侍衛一見著她,顯然很意外,好一會兒才曉得要跪禮。「參……參見太子妃。」
「免禮。殿下在里頭嗎?」
「在……」守衛支支吾吾的。「可是……殿下就寢了……」
娘呀!這太子妃怎麼挑這時候來?要讓她進去的話,那不是……
她所有的心思全飄到里頭情之所系的男人身上去了,根本無心留意侍衛的面有難色。「無妨,我不會打擾到他的。」
她只要能看他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想擋又檔不得的左右侍衛,只能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呆望著。
◎◎◎房內,朱允塵滿懷苦郁化不開,只能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悶酒。
真是該死!一個心里沒有他的女人,他懸懸念念做什麼?他該瀟灑地拋開她,恣意游戲人間才對!
任她去思念朱允淮吧,他才不在乎!
可是……若真不在乎,為何心又疼得難受?
「殿下,夜深了,讓瑤兒伺候您就寢吧!」體態柔媚似水的女子偎近他,酥胸似有若無地撫蹭著,極有勾挑的意味。
「滾開!」朱允塵厭煩地揮開她,此刻,他滿心滿腦只有那個可愛又可恨的女人!他為什麼要這麼惦著她?人家又不當他是一回事,他該做的,是與眼前的女子快意縱情一番才對,她伺候男人的功夫,絕對勝過含蓄清純的秦雲錚無數倍!可偏偏……他就是只想要那個嬌柔純真的女人……
「殿下──」一名侍從在門外喊道。
「我不是說過誰都別來煩我嗎?」他惱火地吼道。
「可是……太子妃在外頭,就要進來了……」
雲錚?朱允塵輕震了下。
他都成全她、放任她去想念朱允淮想個夠了,她還來做什麼?
好!她要玩是吧!要比傷人的本事,他絕不會玩輸她!
「讓她進來。」然後,他一把拉過身畔的女子,將她往床上甩。
「殿……殿下……」女人驚呼怪了,他剛才不是還興致缺缺嗎?
「閉上你的嘴!」俯下頭,朱允塵狠狠吻住她,舉止不帶一絲柔情,好似想發泄的是怒火,而不是欲火。
「允塵──」房門赫然被推開,沒料到迎接她的會是這一幕,秦雲錚頓時杵在原地。「有何指教?」他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拂開懷中佳人的前襟,放肆地嘗歡。秦雲錚驚抽了口氣,淚霧漫上眼眶。「不,允塵,你不可以──」
她想沖上前、想扯開他臂彎中嬌媚如水的女人、想偎進他胸懷,想奪回她的權利、想告訴他,這一幕傷她多重……偏偏,她卻什麼也不能做,雙腳宛如生了根,只能淚眼淒迷地望著他。
「不可以?」他冰冷地諷笑。「你能思念你的前夫,我為什麼不能和別人上床?」「不是這樣的!必于那封信的事──」她急急遞出手中的信,想解釋。
「你繼續留著當寶貝吧!我不稀罕。」一提到這件事,有如直刺他最深的痛處,他怎麼樣都做不到釋懷。
隨著賁張的怒火,他加重了手動,同時也令懷中的女子發出融合了歡愉與痛苦的酥媚吟叫。
「夠了、夠了!不要這樣──」秦雲錚搖著頭,抗拒著不願聆听、不願面對。「這樣就受不了了嗎?」他殘酷地不去正視她的悲傷。「那接下來,你不就該去跳樓了?」
對,他就是想報復!一開始,她可以不顧他的感受,執意保留她與朱允淮的種種,那麼今日又何必虛情假意地表現出極度在乎他的模樣?
他憐她的悲,那他的痛,誰來疼惜?
不,他只想瘋狂地發泄他受了傷的痛。
褪去衣物,他殘忍地當著她的面……
「不──不要這麼對我──」她淒絕地泣喊,淚水肆流!
她倔強地不願撇開頭,不願相信他會如此待她,然而……
他竟真的無視她的存在,無視她哀切的泣求、毫不猶豫地佔有了另一名女子,就在她的眼前,交纏歡愛──她再也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了,飄過耳畔的道道媚吟,宛如對她最尖銳的諷刺,心已片片盡碎……
老天爺呀!為什麼我要愛上一個這麼殘酷的男人?
秦雲錚就像失了魂般,淚水盈滿眼眶,滿了便落,落了又滿──由頭至尾,她不曾移開目光,難挨的分分秒秒,已足夠讓她絕了心。
這就是她打算愛一輩子的男人……呵,她還期望什麼?又還有什麼能讓她期望的?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淒慟地吶喊,看著下了床,從容矜淡地穿回衣物的朱允塵。
「因為我不是非你不可!」他受了傷的尊嚴與情感,只能藉由這種方式宣泄,狠狠的傷害她,也傷害自己,最好是兩敗俱傷!他不在乎!
「原來,這才是你想說的……不是非我不可……」她往後退,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便將他往心門外推出些許。「在你眼里,我一直都不夠重要,是不是呢?可笑的是,我居然又再一次的自作多情,滿懷熱忱的將心捧到你面前,期望你收下……朱允塵,我──」
她……她在說什麼?
他正欲開口,卻只能驚駭地瞪大眼。她身後──是樓梯!
「小心啊,雲錚!」
來不及了!下一刻,她失足踩了個空,就在他的眼前、在他錐心的呼喊中,跌了下去!
「不!」他發狂地嘶吼,飛快奔向她,摟起她軟如棉絮的身軀,一道不知名的殷紅熱血自大腿流下,染紅了雪白的衣裙──「……恨你!」堅決將話說完,她墜入黑暗。
剎那間,擊中心房的劇痛,麻痹了朱允塵所有的知覺。
第十章
床畔,昏睡中的佳人,臉龐蒼白似雪。
朱允塵閉了下眼,濃濃的悔恨與自責再一次狠狠地將心凌遲。
低頭看了下手中的信箋與錦帕。昏迷中,她都還一直緊緊地握著它。
信,他看過了,也終于明白,那只是一封單純的問候信,並無任何曖昧情愫,而錦帕──她昨晚前來,應該就是要將它交給他吧?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好一句「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她一腔無怨無悔的痴情深愛,全都綿綿密密地繡于其上了,乍見之際,他震動得不能自己!
天哪!他究竟是犯了多麼該死的錯誤!不但曲解她、將她傷得如此深,甚至還──害得她失去了他們未成形的孩兒!
這個孩子,他甚至還不曉得「他」的存在……
思及她昏迷之前,決然的一句「恨你」,他的心又是一慟!
她是那麼柔婉善良,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永遠只會逆來順受,連怎麼恨人都不會,而如今,他卻逼得她去恨一個她立誓深愛的人……若不是他傷她太重,她又怎會吐出這般決絕之語?
這一回,她還會再原諒他嗎?
沒來由地,他打了個冷顫,突然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昏迷了一日一夜,她終于醒來。
守在床畔寸步不離的朱允塵,立刻焦灼地喚道︰「雲錚、雲錚!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傳御醫?」
她看著他,神情空空洞洞。
她的表情讓他心口一陣刺痛,他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