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 第6頁

她已心灰意冷。

望著水光粼粼的江面,淚,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無比平靜,幽幽閉上了眼,決絕地縱身一躍──

啊啊沉沉的浪潮,將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運。

◎◎◎

沒死嗎?

再度睜開眼,她身處于雅致的廂房,面對著兩張和藹慈祥的臉龐。

「你們──」

「小泵娘,你醒啦?感覺如何?」婦人首先上前,柔婉的聲音讓她覺得好溫暖。

「是──」喉嚨有些干澀,她輕咳了聲,再度開口。「你們救了我?」

「來,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給她,然後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還是──」

香灕別開臉,沒回答。

這一問,又讓她憶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願忘了它,重新開始──

她一震。

重新開始?!

是啊!何不重新開始呢?為了這樣一個毫無志節的男子,斷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嗎?算是上天垂憐吧,讓她看清了他貪慕榮華的本性,否則,她就算得到了這個男人,也不見得是多幸運的事,何苦為他想不開?

昨日種種,已隨著跳江的宋香灕葬身海底,重生過後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為男人而傷神,她,宋香灕,將不再屬于任何人。

想通了之後,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伯父,伯母,謝謝你們救了我,兩位的大恩,我會永遠記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擾了,就此拜別。」說著,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記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泵娘,你有地方去嗎?」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豈無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處?」

不錯,有志氣!

男子眼露激賞。「如果,我們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這樣的,我們夫妻倆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猶虛,如果小泵娘不嫌棄,就讓咱倆收為義女,以承歡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回路轉的發展,教香灕當場傻了眼。

「怎麼,你不樂意?」

「不,不是!」怕二老誤會,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別你你我我的,干脆點,叫聲義父、義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結論。

錯愕過後,香灕仰首迎視二老慈愛的臉龐,當下不再猶豫,雙膝一落地,利落地磕了個響頭。「義父、義母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好、好、好!老頭子,我們有女兒了。」這標致的丫頭,愈看她可是愈滿意呢!

熬人攙起她,溫柔地拍拍她的手。「來,現在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

「我原姓宋,名香灕。」她溫順地回答。

「宋、香、灕──」婦人直點頭。「好名字!」

「香灕呀。我都還沒告訴你,為父在朝為官,今後,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嘍!」

闢家千金──

此話听進耳中,她不由得感嘆世事奇妙。

蕭銘誠為了官家千金而舍棄她,而今,拜他所賜,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義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員,位居丞相之職,是皇上的左右手,極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義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頗受百姓愛戴的王丞相?」香灕訝異地問。

「呵呵,那是百姓們謬贊了。為父食君俸祿,自當為君分憂,體恤百姓,算不了什麼的。」

瞧瞧,上天多麼眷顧她,讓她遇著了這麼好的一對夫婦。

也許,她該感謝蕭銘誠的無心插柳,讓她因禍得福,擁有了一雙慈悲和藹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遺落的孺慕溫情。

◎◎◎

一年後

神態慵懶地躺在床上,睇視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帶任何反應,近乎麻痹地任她投懷送抱,使盡貝引之能事……

他該快意瘋狂地和她來場男歡女愛,但是……麻痹!是的,他覺得麻痹。

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讓他覺得乏味,下意識里,他總會拿她們和「她」相比,而結果是──

他嘆了口氣。

這些虛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懷疑自己從前究竟是如何忍受這些無趣的女人,甚至還樂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應該要像「她」──

這是否就是所謂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永遠令他牽念。

是這樣嗎?那麼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徹底斬斷所有不該產生的情緒,回到以往游戲人間的瀟灑快活?

拋開混亂的思緒,他煩躁地推開黏在他身上那具豐腴惹火的女性胴體,拉攏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麼?」女子一臉錯愕。他們可……什麼事都還沒做耶!他這樣,豈不擺明了是尋她開心?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他不耐地將一張銀票往她身上丟。

女子喃喃咕噥了幾聲,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再多說什麼,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銀票,無聲地離開,反正她有錢拿就好。

又一個沒個性的女人。

朱玄隸冷眼看著,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要到哪兒再去找一個如「她」這般獨特而耐人尋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識的撫上腰際,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精致香囊赫然出現于掌心。

其間的香氣早已淡去,但他仍是無一日離身。

莫名的眷戀難以解釋,要忘掉她真的好難。

「小丫頭,你到底在哪里呢?」翻過了江南,就是找不著她,難不成好好的一個人會憑空消失?

或者,還有另一個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帶?

回京後,她的倩影總是盤旋不去,連帶的,使得他對其他女人也失了興趣,現在外頭已在議論紛紛,說他這個風流情聖一日比一日更怪,幾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長傳到最後,就連他早已「後繼無力」之類的話都出籠了。

這小女人可害慘他了,要讓他找著,他會輕易放過她,他就跟她姓。

可話又說回來,她姓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覺得自己瘋得徹底,竟為一個一無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點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靈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標致女孩探進頭來。

「丫頭,你胡說什麼!」朱玄隸瞪了女孩一眼。

對這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妹,他是傾盡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將她當成心頭寶般的珍寵著,也許就因為這樣吧,這打小嬌生慣養的小郡主,免不了驕縱刁蠻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顆純真無偽的善良之心。

「本來就是!」朱瀲彤一坐上兄長的大腿,勾住他的頸子。「剛才看那女人一臉怨婦樣的離去,我就知道你沒好好滿足人家,對吧!」

想當初,出王府離去的女人,哪個不是眉開眼笑,如沐春風,再看看現在……唉,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朱玄隸皺了皺眉,拍掉她的手。「看得到、吃不到的女人離我遠一點。」

「什麼話?重色輕妹!」她扮了個逗趣的大鬼臉。別的女人要怎麼搓、怎麼揉都可以,自己的妹妹卻連抱一下都不肯,真是小器鬼。

但是很快的,她又忘掉自身的不悅,興致勃勃地追問︰「欺,大哥,你該不會真像外傳的那樣,『江郎才盡』了吧?」

「你說呢?」他淡道,以四兩撥去千斤。

「依我看,不太樂觀。」她搖頭晃腦,又是噘唇又是嘆息的。「爹娘若是知曉,鐵定要痛不欲生了。」

「去你的!朱瀲彤,你少在爹娘面前亂嚼舌根。本少爺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安分一段日子修身養性,這樣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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