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 第14頁

「好、好、好,香灕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他將她擁入懷中,細細安撫。

好特別的感觸,原來真心憐惜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心情。

◎◎◎

一連七日,香灕坐立難安,日日上門詢問情況,卻總是見不到朱玄隸的人。

她開始惶惶不安地猜測,他是否刻意避不見面?

通敵之罪,非同小可啊!這麼敏感的罪名,一個弄不好,連他都會有事,他的確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放著安逸日子不過,無端端惹禍上身。

這麼一想,她更加食不知味,寢難安枕。

義母日日以淚洗面。弄得她更是心力交瘁。

「不會的,小姐。王爺不是這種人。」這是奴兒的安慰之言。

「但願如此。」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玄隸身上了,他可千萬別讓她失望才好啊!

消極地一日等過一日,直到──

「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

香灕驚跳起來,懷疑她是否听錯了。

錯愕了好半晌,她撩起裙擺,拔足往前苑飛奔。

「爹──」站在廳口,見著落魄的父親,淚水瞬間盈滿眼眶,直到父親朝她張開雙臂,她才激動地投入他的懷抱。

「爹!」

「傻丫頭。」王丞相目中有淚,欣慰地輕拍義女的背。

好一會兒,兩人稍稍拉開距離,她傻氣地抹著淚,問道︰「爹,這是怎麼回事?」

「全賴臨威王爺傾力相助,為父才得以洗刷冤屈。」

「你是說──」朱玄隸?他一直信守諾言,四處為她奔波?

「多虧王爺不眠不休,明察暗訪,苦心用盡,這才得知城外有個人臨摹的工夫出神入化,于是施了點小計,讓那人坦誠受了嚴國舅指使,推翻那封通敵的偽造書信,這才還了為父清白。」

香灕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惰,好強烈的撼動揪緊了心房。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見到他!

「香灕,你去哪?」身後的王丞相不解地追問。

「向王爺道謝!」丟下這句話,她已不見人影。

◎◎◎

「宋姑娘,你來得真不巧,王爺正在休息。」

「沒關系,我只是看看他,不會驚擾到他的。」

「那……好吧。」王爺交代過,宋姑娘是王府的貴客,他可沒膽子得罪。

瞧一干僕人戰戰兢兢的模樣,香灕不禁莞爾。

這情況比起第一回,差異何止天壤。

放輕了動作步入寢房,呈現于眼前的景象,令她眼眶驀地一熱。

衣未寬,鞋未月兌,他等于是沾枕便睡。

他──竟累到這種地步!

凝望著他深深刻劃著倦意的俊容,不難看出他定是多日未曾合眼。

原來,這些日子,她之所以尋不著他的人,是因為他正不分日夜,馬不停蹄地為她忙碌,而她,卻不明究理地心生猜疑,誤解了他……

道道熱流在心頭沖擊,她必須努力吸氣,才能壓抑住奔騰的心緒。

為了讓他睡得舒服些,她伸出小手,替他月兌了鞋,並且小心翼翼地在不驚動他的情形下為他寬衣。模索到腰際時,一樣眼熟的小物品忽然吸引住她。

這……不是她的香囊嗎?

這是她自己縫制的,她不可能認錯,但文怎會在他身上?

莫非──是那一夜?

長久以來,他一直隨身攜帶嗎?那是不是表示……

她在他心中,應是多少有些份量吧?

否則,他又何必如此……

難言的柔情在心田泛開,她輕勾起一抹笑,將香囊放回他的懷中,繼續動手替他解開上衣。

「嗯……」朱玄隸模糊地低吟一聲,睜開了眼,對上她清麗的臉龐。

「香灕?你怎麼會在這里?」低啞的嗓音,猶有未清醒的濃重倦意。

「來向你道謝,並履行我的承諾啊!」她含羞帶怯地道。

意外得知他對她亦有幾分真心,就已足夠,她注定是他的人了。光是他做的這一切,便有絕對的資格得到她。

「我不記得你給過什麼承諾。」他咕噥幾聲,翻身想繼續睡。

香灕順勢替他月兌去外袍,一步步寬衣解帶。

真是「忍無可忍」!

朱玄隸反手一拉,將她扯入懷中。

「唔──你的衣服──」還沒月兌完。

「宋香灕,我累得要命,沒力氣做你想做的事,

你安分點,別再招惹我了!」

寥寥數語,說得香灕滿臉通紅。

「玄──玄隸……」

「嗯?」他將她摟得更密,無意識的哼應。

「謝謝你。」

「嘖,閉嘴,睡覺!」

「我是真心的。」沒得到響應,她又喚了聲︰「玄隸?」

微仰起頭,才發現他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輕輕地,她笑了。

柔順她偎回他的胸懷,她安心地閉上了眼。

多日來,她首度安穩入睡──在他的懷抱中。

◎◎◎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盤。

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

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字箋上,寫著剛毅豪邁的四行字。

香灕了然地一笑,抬首問︰「奴兒,他人呢?」

「怎麼?才多久不見,就這麼急著見情郎?」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上頭寫了什麼。

這臨威王爺也真夠大膽了,這麼綺艷的幽會詩他都敢寫,明目張膽地勾引人家大閨女,也不怕老爺拿刀追殺他。

「你到底說不說啦!」

「我敢不說嗎?你不跟我沒完沒了才怪。」原來戲弄小姐這麼好玩,難怪臨威王爺樂此不疲。

「奴、兒!」

「好、好、好,我說!你不要再過來了。」她一點都不想見識什麼叫「一尸兩命」。

「王爺要我傳話,就像詩上提的那樣,『今宵好向郎邊去』,如果你要是不方便出來,他也不介意你『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他絕對會恣意憐愛你。」

嫣頰火紅地燒燙起來。「他真的這麼說?」

以朱玄隸的個性推測,這的確像是他會說的話。

「難不成是奴兒造謠生事?」好一句「為奴出來難,教郎恣意憐」!真不愧是浪蕩情場的臨威王爺!

「你……你可別亂想,我們才沒有那個……」她期期艾艾地解釋著,都快無地自容了。

「哪個?」

「就是……就是……唉呀,死奴兒,你明知故問!」要不是奴兒的表情太曖昧,她實在不想愈描愈黑。

「哼、哼!一臉的春風得意,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啦!」

「你想說他也是正人君子?別逗了!」

「是真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往來頻密,但是除了相互倚偎、換取輕柔繾綣的親吻之外,再無其它了。

他的吻,甚至不若以往那般熱烈激纏,那股狂肆的索求真的收斂了很多。

「那……小姐,你打算怎麼辦?」奴兒的神色突然認真起來。「有沒有逾越禮教的行為姑且不論,你們過從甚密之事,早已人盡皆知,你的名節怎麼辦?」

香灕搖搖頭,苦惱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喜歡我,我當然看得出來,但是這樣的喜歡能持續多久,誰又知道呢?」

「那麼你呢?你喜歡他嗎?」

「那還用說!」她連想都沒有想。

一直到後來,她才發現,其實早在第一眼,他那浪蕩的神采便眩惑了她,她的心早已淪陷。

而以前她一直以為她愛的人是蕭銘誠……

如今想來,那根本不是愛,只是患難中相互扶持所衍生出來的惺惺相惜,就因為這樣,在面對蕭銘誠舍她而就名利時,她覺得悲憤,覺得難堪、覺得無顏苟活,但卻沒有泣血椎心的痛苦;傷感過後,她仍然可以瀟灑地拋開。

但是如果……如果朱玄隸這麼對她……

不,她無法想象!扁是假設,心就好痛!

如果這不是愛,那麼,還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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