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護法,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這場賭局,究竟誰勝誰敗,想必護法心里有數,唐逸幽已點到為止,手下留情了,否則,他大可直接點三位護法的死穴,如今,他們還有命可活嗎?你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追魂沉默了。
的確,唐逸幽處處留情,他們是不好逼人太甚,就沖著他饒過三位同伴的命,這恩是不能不償了。
「好。寒月與絕命門就此恩怨兩消,再無瓜葛。」解了同伴的穴道,四條身影消逝在夜幕之中。
無塵蹲去。「寒月,他還好吧?」
映蝶不語,失神地望住唐逸幽血色盡褪的容顏。
唐逸幽強撐起沉重的眼皮,望住眼前出眾絕倫的男人。「你……是無塵吧?我將……蝶兒交……給你,別……再讓她……受苦……」將那只握住他的柔荑反交到無塵手中,見他握住,才敢松手,淒淒楚楚地笑了。
無塵不拒絕,也不允諾,目光一片深沈。
「你……你這白痴!」映蝶強忍了許久的淚,再也忍不住賓落下來,這一掉就是一串,再也收不住。「我實在說不出來……我有多討厭你!」先前她不要他,他死黏著她不放,現在,他讓她不能沒有他了,他才離開她,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我……知道。」他淒涼地一笑。「妳從來就……不曾……真正在乎過……我!」他已經無所謂了,這一生唯一刻骨銘心的愛,只能堅持到這里。
「不許死!」看出他愈來愈虛弱,她驚叫道。「你敢死,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他也不想啊,可是……「別哭了,蝶兒……別……再讓我心……痛……」他吃力地抬手為她拭淚。
是她的淚落進了他眼底嗎?否則,為何他的視線會霧茫一片……
情緣,已到盡頭,該是劃下句點的時候了——
「多麼遺憾……最終,我仍是沒能讓妳……讓妳對我……」
「對你如何?」她不要他抱著遺憾走,就算他是要開口要她隨他黃泉之下再相依,她也會立刻隨他去!
然而,他已經無法再響應她了,失去力量的手悄悄滑落,合上的眼眸有著未來得及滑下的澄亮水光。
映蝶只是靜靜看著他,很靜、很靜,靜到連呼吸都遺忘,她不哭、不叫,靈魂已隨他而去,緩緩低下頭,臉龐與他相貼,無聲地閉上眼。
※※※
滑落的水滴,交融著他的血,與她的淚——
請遍了揚州城稍有名望的大夫,所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結果︰節哀順變。
他是還沒斷氣,但,那又如何呢?無異于死人了。
無塵試過以內力為他療傷,無奈唐逸幽受創太深,回天乏術,除非閻王網開一面,否則,神仙來都沒辦法。
拭淨了最後一滴淚,映蝶不再多說一句話,靜靜的守著他,不言不語,不眠不休,像是遺忘了全世界,空洞的眼,只知望著他。
她一直都沒有認真地看過他,現在她才發現,他長得好俊、好俊,再也沒有人會比他更好看了,她好怕會忘掉他,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她舍不得忘,所以,她要將他看個夠,補足今生今世的不足……
就在第四天——
一名意外的訪客來到唐家。
「曲慕文?」就在對方報上名後,唐逸農不感興趣地道︰「我們認識你嗎?」
整個唐家陷入愁雲慘霧中,沒心情接待客人。
「看吧,說你多有名我就不信了。」一旁的未婚妻說著風涼話,淨扯後腿。
「閉嘴啦,寒寒!」曲慕文沒好氣地瞪了眼商淨寒。「我是來找令兄的。」
「大哥……」提起這個,唐逸農難掩傷懷。「他受了點傷。」
「我並不意外。」更正確的說,他便是為此而來。
七日前,他曾收到唐逸幽的來信,想必連唐逸幽自己都料到會有今日。
「你只須告訴我,他現在是病人還是尸體就行了。」除了死人醫不活外,其余的還不曾難倒他曲慕文。
通常,這麼說話的人,就算沒被亂棒打死,也會讓人用掃帚轟出去,但唐逸農此時無心與他計較。
倒是商淨寒听不下去了。「你說話再這麼狂妄,哪天被人打死了,可別指望我會替你守寡。」
「無情的小東西。」虧他還有興致打情罵俏呢!
其實,他充其量也不過是問著好玩的而已。也許是自欺吧,唐家上下,始終不願著手準備後事,始終傻氣地相信,唐逸幽會活過來,完好如初的站在他們面前,所以曲慕文才敢斷定,他多少還有一口氣在,才會老神在在,一點也不緊張。
商淨寒冷哼一聲,不理他,徑自對唐逸農說道︰「把你大哥交給他吧,這家伙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醫術還差強人意,不曾把人給醫死過。」
「差強人意?嘿,寒寒,妳這什麼口氣?很差勁哦!」
唐逸農看他們一來一往、沒個正經的樣子,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你……懂醫術?」
「你問得很廢話耶!我要不懂,你大哥請我過來是晾著好看的啊!」也不等人家主人應允,他推著唐逸農自動自發地往里頭去。「走啦、走啦,我保證不會弄死你大哥。」
大搖大擺地晃進了房內,看了看情況,他直接走向床邊的大美人。「姑娘,讓賢了。」
映蝶置若罔聞,文風不動。
「妳再不讓,就等著替他準備棺材吧。」
全無反應的瞳眸閃了閃,仰起頭來看他。
「放心吧,他死不了的。我文曲神扇要的人,還沒人敢沒面子的死給我看,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拆我招牌的。」
「銀……銀針神醫?」低低啞啞的聲音逸出,她一震,臉龐有了表情。「你是天下第一神醫?」
曲慕文瀟灑地甩了甩手中的白玉扇。「如假包換。」
「怎……怎麼可能?」與世無爭的唐逸幽,怎會與名滿天下的江湖奇俠扯上關系,讓堂堂的天下第一神醫移尊就駕?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他是我師叔。」曲慕文淡淡地解釋了眾人的疑問。
唐逸幽生性恬淡,不適合江湖生涯,所以與他們這些江湖人也就極少聯系,但,盡避如此,情誼仍存在。
「師叔?」其中,就屬唐逸農怔得最徹底。
他也是到近日,才知兄長身懷絕藝,這大哥還真是深藏不露啊!瞧瞧,就連聲勢震天的文曲神扇都得尊他一聲「師叔」……噢,這大哥到底還瞞了他多少事呀?
探了唐逸幽的脈象,曲慕文神情自若,全無一般大夫該有的凝重,明知一群人全屏息等他結論、他還慢條斯理的解唐逸幽上衣,開口的話居然是︰「寒寒,妳不許看,免得到時「貨比三家」,莫名其妙的把我給休了。」
「你也知道你身材不怎麼樣?」商淨寒輕哼,但仍是退出門外去。
執起銀針,他迅速地扎向幾道穴位,像是存心想把人急死,淡瞥了她一眼,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妳下手真狠。」
他指的是唐逸幽身上的吻痕和抓痕,一看就知道是殘余的激情印記。
嘖,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冷艷美人看來比他的寒寒狂野多了。
映蝶皺眉。「到底如何?」
「死不了。」銀針一根根收回,那漫不經心的響應,任誰都會懷疑他是在「玩命」,而不是「救命」。但是說不出來為什麼,映蝶就是相信他,懸浮多日的心有了重量。
只見他扶起唐逸幽,在他身後盤腿而坐,提運真氣徐徐貫入他體內,他受創極深,曲慕文將源源不絕的內力往他身上傳,換作一般人,肯定吃不消,但他文曲神扇可不是浪得虛名,要是這樣就投降,豈不讓人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