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寄海遙 第5頁

暗地里,他其實挺欣賞兒子不平則鳴的風範,就今日趙大少這件事來說,他是苟同的。但身為人父,總是要拿點威嚴意思意思的教訓一下嘛,何況,天兒太血氣方剛,是該磨磨畢露的鋒芒,約束一下也是好的。

紀曉月莞爾。「這種長年累月的習慣性依賴,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感情的表現?有時候我覺得天兒太年少輕狂,只有在攸關遙兒的事時,他才會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擔當及責任感。你幾曾見過有遙兒在身邊時,天兒闖禍鬧事的?你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他是顧忌遙兒在身邊,怕傷及遙兒,所以就算有天大的事、再難忍的氣,他也會咬牙咽下,然後再背地里出氣、發泄不平。他對遙兒的憐愛,世上再無人能及了。」

這倒也是。天兒雖不羈,但對遙兒的呵疼可從不馬虎,他從不曾見過有天兒在時,遙兒受傷的情形,這等細膩柔情,任何人都望塵莫及,若說這樣的感情當中無任何愛情的成分存在,實在很難取信于人。

「我說夫人,你想太多了。年輕人的事,我們插不上手的。」

「也對,任他們自由發展吧,該是他們的就跑不掉。」

「睡吧,我明天要辨認遙兒究竟幫那小子抄了幾遍書,記得幫我。」在成堆的墨跡中辨認出哪幾張是出自海遙之手,已讓風氏夫婦視為最大挑戰,且愈來愈樂此不疲。

★★★

「小遙、小遙……」人都還沒見到,聲音便遠遠傳來。

沒一會兒,風翼天來到她的房間,她從容不迫地轉身望向開啟的窗前,一道身影由窗口躍進,她沒多大訝異,好似早已司空見慣。

他上一回安安分分開門進入是什麼時候?唉……實在記不得了。

「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麼。」她慢條斯理地梳著頭,隨口回道。

「不早了,我已經去過一趟石府了。」漂亮的一個躍身,他利落地進屋,再打開房門。「瞧,靖韙人都來了。」

「干麼?又想去哪兒惹是生非了?」

「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啊!我幾時在你面前惹是生非過?」風翼天不滿地抗議。

海遙一臉的苦惱。「幾時啊?這問題可是超高難度的,我想想,從我十歲至今……噢,我的好天哥,別為難我的小腦袋瓜了,這若要認真數起來,恐怕十天十夜也說不完。」

「什麼話!我哪有這麼夸張!」

料準了他會死不承認,她也沒抱太大期望,轉頭望向風翼天身旁的人。「石大哥你來啦!」

「嗯,這小子七早八早擾人清夢,我不來成嗎?」石靖韙溫文地淡笑道。

看來,風翼天做人似乎不怎麼成功,大家對他的觀感沒一個是值得他安慰的。

「我們要到街上逛逛,小遙動作快點哦,我們等你。」說完他瀟灑帥氣地擺擺手,拉著剛進門的石靖韙到前頭亭子等待,並細心地幫她帶上門。

海遙柔柔一笑,反身自櫃子里取出一襲男裝換上,並卸下剛梳好的發辮,迅捷利落地束起,反影在菱鏡中的,成了個唇紅齒白的翩翩美少年。

風翼天所謂的「我們等你」,指的就是這個。男裝打扮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自從第一次和風翼天、石靖韙上茶樓遭混混搭訕調戲後,她出門時大多數時間皆以男裝打扮。當時風翼天一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有一度,她以為他會忿怒地掀桌子,尤其當其中一名不知死活的雜碎將手搭上她的肩時,風翼天「啪」地一聲折斷手中的竹筷,她幾乎可以肯定下一刻他絕對會剁了那王八蛋的手──但沒有。他什麼也沒做,俊容寒顫地丟下銀兩後便拉著她離開。她還以為他什麼時候這麼好修養了呢,別人挑釁他都八風吹不動,莫非上回罰抄的孟子當真有用?他能學會修身養性,忍人所不能忍?

後來她才听說,那幾個小混混在幾天後被他扁得鼻青臉腫,而手腳最不安分的那個人,一只右手災情嚴重到至少一個月使用不得。

乍聞此事,海遙不由感到好笑,她就說嘛,她認識十年的那個風翼天,怎麼可能會是個性子溫和的善良老百姓!

但思及他對她的呵護及疼惜,她便覺暖暖柔情在胸口激蕩。

風翼天,她最不悔的依戀。今生,不論他去天堂或地獄、海角或天涯,她都願緊緊跟隨,一生相依,無怨無尤。

只是,她這件柔柔情意,他可懂得?

不,他不懂。這個二楞子始終將她當成十年前那個陪他一同惡作劇、一同搞怪搗蛋的小海遙,少根筋地不曾發覺她已是個可以奪去任何男人呼吸的窈窕佳人,更不會察覺她早已對他傾盡一生的愛戀,不可自拔地愛著他!

她知道她什麼都不能說,以他大而化之、狂傲不羈的個性,他不會當真的,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在乎。那麼說不說又有何不同?若他對她有一丁點感情,他會自己向她表示,若沒有,她就一輩子將這份感情埋藏在內心深處吧!

★★★

來到常來的茶樓、坐在固定的位置,晃累了的他們暫作片刻休憩,愜意悠然地把茶言歡。

他們三人可以說是一同長大,情誼根深柢固、無堅不摧。

除了風翼天及海遙之間的緣分外,他們與石靖題的結識過程也挺與眾不同、耐人尋味。

七年前,石家人初搬至蘇州,正巧與風府一家毗鄰而居,向來便待人熱忱的風應龍夫婦,見他們初來乍到,處理大小事來處處不便,于是義不容辭地幫忙,並助他們早日熟悉蘇州城的生活,兩家夫婦都是親切溫和的人,自然極快就熟稔起來,迅速打成一片。

自從父親交代他,要他和這個大他一歲的男孩交朋友,還要他喊他一聲「石大哥」後,這位風小少爺可不爽了,眼前的男孩看來明明就文文弱弱、標準手無縛雞之力型的人,而他向來最唾棄這種沒男子氣魄的人了,還想要他叫這人一聲「大哥」,門兒都沒有。

但是父命難為,他當場叫得勉強。

後來,他使想整整他,企圖告訴他︰如果沒本事,最好少在本少爺面前囂張。

他沒有太費心,應付這種比女人還嬌弱的白面書生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他只要隨便捉只老鼠當見面禮送他,擔保他嚇得臉色蒼白、尖叫聲媲美殺豬,然後昏倒。

可惜的是,他料錯了!

當他笑容真誠地將包裝精美的木盒遞到他面前,看著石靖韙全然不疑地打開木盒,他在心底暗笑。卻沒想到,石靖韙既沒有「草容失色」、也沒有尖叫連連,反而抬起那只小老鼠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認真地說︰「我說小弟,你這個禮物很別出心裁,但也太沒誠意了吧?既然要送,為什麼不養大點再送?它看來似乎營養不良、骨瘦如柴。」

一旁的海遙听得瞠目結舌。向來只有風翼天整人的分,沒想到他這回居然反遭人譏嘲,石靖韙侮辱人的表情明顯寫著︰「這好老套」。她實在不敢想象,向來狂傲又不服輸的風翼天會有多強烈的反彈,她已可預見戰事。她甚至已听到未來如火如荼的激烈嘶殺聲和血流成河的悲壯場面……石靖韙也預料到他將有的怒火,因為風翼天明顯想捉弄他,在不成功反遭奚落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惱羞成怒的,何況風翼天在他眼中,只是個嬌生慣養、被父母寵壞了的刁蠻富家子,容不得別人不順他的心。

沒料到的是,風翼天在呆怔過後,竟然拍案叫絕地狂笑出聲,海遙當時還以為他受的打擊太大,神志不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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