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起兩世情 第17頁

陸游無奈,或許這是需要時間的,等母親漸漸消了火氣,不再對唐琬反感時,他再提起吧。

然而陸母不僅懷疑他們仍藕斷絲連,甚至時時至唐琬的居處「臨檢」,陸游總是事先避了開來,從未被發現。

直到有一天,百密一疏,終究還是被陸母撞見……

陸母重重推開門,房內相擁的兩個人淬然分開!

「娘!」兩人相顧失色,戰戰兢兢地叫喚。

「別叫我,你這個逆子!居然……居然……」陸母氣得說不出話來。

「娘!」陸游見事情已無法隱瞞,于是坦言道︰「我愛琬兒,求娘成全。」

「你、你!」

「是的,娘,求你成全我和務觀吧,我真的離不開他呀!」唐琬淚兒滾滾滑落,雙膝一彎,重重地在陸母跟前跪了下來。

啪!

陸母一巴掌狠狠摑在唐琬毫無血色的臉上,唐琬禁不住重擊,整個人往後倒!渾渾噩噩的腦子只听見陸母怒不可遏的痛斥。「唐琬,你沒資格喚我娘,務觀和你早已沒有瓜葛,你休要恬不知恥,纏著務觀不放!」

「娘。」望著心愛的琬兒,他的心整個揪在一塊,痛得說不出話來。

「務觀,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娘?」陸母看出他欲上前攙扶唐琬,立即緊緊扯住他,威嚴的怒容教陸游硬是止了步。「娘,我不懂您為什麼執意不肯接納琬兒,她是那麼聰穎賢慧,百般犧牲自己,顧全大局,您為何不肯放開胸懷接納她呢?」陸游痛心地喊著,即使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眼中還是閃著晶盈的淚光。

「你的意思是為娘的專制無理、阻撓了你的幸福,」陸母大聲一喝,熊熊怒火在胸口燃燒著。

「孩兒不敢。」陸游知道已觸怒母親,再多說她也听不進去了。

「那就跟我回去,從此不許再見這個女人!」堅決的威嚴,不容他反抗。

「這……」他權衡了一下情況,知道已沒有他選擇的余地。

「是。」礙于母親在場,他只能轉首望著蒼白脆弱的唐琬,那柔柔的一望,似乎無聲地告訴她︰為我,保重自己!唐琬柔腸寸斷,命運是如何無情地撥弄著她殘缺脆弱的心啊!

她閉上眼,不想再看那雙令她哀痛欲絕的柔情眼眸,這令她傷得更深、痛得更徹底,她緊咬著唇,咬得那麼緊、那麼用力,彷佛這樣就可以減輕內心的傷痛,渾然不覺血絲正沿著唇角往下滑--「琬兒!」陸游驚呼,此刻他怎拋得下令他憂心牽掛的她啊!

他顧不得母親的想法,飛快奔回她身邊,心如刀割的猛力擁緊她孱弱無骨的身子,語帶悲痛地喊著︰「琬兒,不要,不要這麼傷害自己,你這是在折磨我呀!你教我好心痛、好不舍!琬兒。」

「務觀!」她回擁著他,淚水不可抑止的紛紛撲落,她將他抱得好緊、好緊。「我不要離開你,不要啊!」

「這是干什麼!」陸母出聲威嚇,用力將他們分開。「唐琬!少用這等伎倆迷惑務觀。」她注視著神色哀淒的陸游。「你究竟走是不走?」

他看了眼搖搖欲墜的唐琬,左右為難。「娘!」

「跟我走。」不管他同不同意,陸母強行拉著他往外走。

「不!」唐琬淚流滿面,激動地位住陸游的右手。「我不能失去你呀!你怎能、怎能如此待我?你的生死相隨的誓言呢?你說生生世世呵護著我的諾言呢?你說不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諾言的啊!你說今生絕不負我的啊!如果你根本辦不到,又為什麼要承諾我……」她哭喊著,決堤的淚、她的話、她的淒楚容顏,猶如利刃狠狠戳進他的心,不斷鞭笞著他。

「唐琬,休要撒潑。」陸母非但沒有半絲感動,反而氣忿得怒火狂燒,她氣得失去理智,卯足了勁、使盡全力往唐琬臉上一揮!

原本就羸弱的唐琬根本禁不住如此折磨,踉蹌地退了兩步,在尚未感到臉上火辣的疼和陸游椎心的呼喊以前,眼前一暗,身子已軟軟往下墜,失去了知覺。

「琬兒!」陸游不敢抗拒母親,又憂心唐琬。「娘,琬兒昏倒了,我……」

「不關你的事,跟我回去。」陸母拉著他往外走。

「娘,」他一步一回頭,說什麼也不能拋下沒有意識的唐琬。「我一定要留下。」

陸母一臉決然。「你若留下,我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可是……」

「我會差人來照顧她,跟我回去。」

陸游又看了唐琬一眼,才狠下心說︰「好,但是娘需保證琬兒毫發無傷。」

「行!」

于是,陸游隨陸母回去了,他以為這只是權宜之計,來日方長,將來他還有和唐琬重續前緣的機會……

沒幾天,陸母通知唐琬的父親接回自己的女兒,唐閎見女兒形容憔悴的模樣,不禁心疼地說,「唉,如今嘗遍苦楚的你,後悔當初下嫁陸游了吧?」

誰知,唐琬依舊毅然決然地說︰「不,我不後悔,從未後悔。」

為了使唐琬早日月兌離這場磨難,唐閎自作主張為她另配了一門親事,對方名喚趙士程,早已愛慕唐琬許久,唐閎認定他會善待自己的女兒,于是軟硬兼施要她下嫁趙士程。

唐琬堅決反對,只告訴父親︰「烈女不事二夫,況且我至今仍深愛著務觀。」

「愛?莫非你忘了被休的恥辱?忘了陸游丟下你、毫無眷戀地和他母親離去的無情?他都不要你了,你還惦著他做什麼!」唐閎怒斥著女兒。

一語直搗唐琬的心扉,她啞口無言了。

在唐閎不斷地勸導、而陸游又全無消息的情況下,她不得不含淚點頭,其中有一部分是負氣,氣陸游對她不予置理,而另一部分是難敵父親的權威,畢竟「在家從父」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于是,她改嫁趙士程。

消息傳來,陸游痛不欲生,他將自己鎖在房里藉酒澆愁,整整不言不語三天,好一陣子落落寡歡、頹靡不振。

他無法怨唐琬辜負他們的深情誓言,是他愧對她于前,只是,她怎能這麼快就將他們的濃濃情意忘懷?這麼快就將曾有的甜蜜拋諸腦後?

但是後來他想通了,他從未給過她幸福,他帶給她的,只有一樁又一樁的痛苦、一件又一件的屈辱記憶,他對不起她,他沒有遵守諾言好好保護她,就算她回到他身邊,也只會一再受苦。再嫁了也罷,至少!用不著再為他吃苦,她嘗的辛酸已經夠多了。他會默默地祝福她,他所能做的,是成全她的幸福,不再去打擾她已然平靜的心湖,讓她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生。

胸口一緊,他又灌了一大口的酒,這個決定絞碎了他的心。

當琬凝睜開眼時,早已淚濕枕畔。

回想夢境,她的心跟著扯痛,酸楚的淚一顆顆跌出眼眶。

為什麼老天不讓有情人如願廝守,卻讓他們勞燕分飛、抱憾終身?

這太殘忍了!

為了一個夢落淚心痛,她知道很荒謬,但是……她總覺得唐琬好像活在她心中,對她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或許真如母親所說,她和唐琬已經凝為一體了!

她拭去淚水,腦子突然涌現一個想法︰她想問唐琬,如果真有來世,你是否願意和陸游再續前世情?又如果,她和唐琬是一體的,為什麼她沒愛上不知在何方的陸游,反而執著于出類拔萃的宸軒?她相信唐琬那撼動天地的深情是禁得起時空考驗的,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抹去,除非--陸游?陸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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