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忠和燕孝兩人也相覷一笑,頗感安慰,辛苦終于有了代價。
不過才一下子,他便斂起微揚的鳳眼,「這件事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才行,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對了!義叔呢?有消息了嗎?」
「到目前都還沒有。」
「可能還找不到那名告老還鄉的老太醫……」當他們打听到當年先皇病重,這位老太醫一直隨侍在側,應該最了解事情發生的經過,只要他能證明「全和藥莊」是被冤枉的,到時便可以奏請皇上下旨還老爺一個清白了。
燕九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敲著桌面。「有任何消息就盡快告訴我。」
「是,爺。」
雖然自認計畫周詳,不過燕九還是不斷的在腦中做沙盤推演,就怕遺漏了哪一個環節。
離開書齋後,他雙手背在身後,臉色凝重的走在穿廊上,眉心像是一個個打不開的結,可是當他抬起長長的黑睫,瞅見坐在石階上的圓滿身影時,卻不自覺的逸出輕笑,腳步放輕的走到她身後,只見她用油紙包了兩團白飯,正忙里偷閑,躲起來偷吃。
「你在干什麼?」他知道她很容易肚子餓,所以身上都會帶著吃的,若是太忙就可以隨時拿出來吃個兩口,免得餓過頭了。明月陡地被他嚇到嗆著,趕緊捶胸猛咳。「咳……爺……咳……別這樣嚇人……咳咳……」
「都還沒到用晚膳的時間,你就餓成這樣了。」燕九故意調侃她.
她把油紙重新包好,收進懷里,臉上有些困窘。「爺也知道奴婢很容易蛾,干啥還故意說出來。」
「要是哪天府里的銀子都花光了,沒錢買米煮飯,那該怎麼辦?」他半開玩笑的說︰「你是不是就不干了?」
「奴婢才不像爺說的那麼勢利,就算吃不到白米飯,還是有別的東西可以填飽肚子,奴婢才不像某人那麼挑嘴,萬一銀子真的花光,煩惱的人應該不是奴婢才對。」明月已經被他訓練到懂得反唇相稽了。
那個某人由高往下的睥睨。「你越來越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她還是很配合的低頭認錯。
燕九低嗤一聲,「我看你是越來越敢了。」
見他轉身繼續往前走,明月自然也跟了上去,瞅著他修長縴瘦的背影,在心頭醞釀多日的許多疑惑和不安終于傾吐出來。
「爺!」
他依舊往前走著。「什麼事?」
「那個……皇太後很大嗎?」
「皇上最大。」燕九腳步末歇。
明月「哦」了一聲,「那皇太後是皇上的娘吧?」
「名分上算是,但不是親生母子。」他用眼角覷她一下,有些失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低著頭跟在後頭。「那……皇太後可以隨時要人腦袋的吧?」
「可以這麼說。」
這個答案讓明月的心口窒了窒。「要是爺報仇失敗了,會不會被砍頭?」就算沒有刻意去問是誰,光從他們的對話就可以猜得到是要找哪個人報仇,所以她那種擔驚受怕的情緒也一天比一天濃。
腳步乍然停住,燕九旋過身,看見她眼底的憂慮和恐懼,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笑臉。
嗤哼一聲,「誰說會失敗來著?」
「奴婢是說萬一,因為她到底是皇太後……身邊有那麼多人保護,還有她終究也是皇上的娘親,皇上是不可能把她處死的。」明月咬著唇說。「爺,你答應奴婢,要是發現真的行不通,你……你一定要活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對不對?」
他睇著她激動的表情。「明月……」
「我想死去的老爺也不希望爺白白去送死,要是真的失敗了,爺千萬不要執意非報仇不可,要想辦法逃走,等待下一次的機會。」她很認真的想說服他。「如果爺死了,就再也報不了仇了,是不是這樣?」
燕九下顎驀地抽緊,「這點我當然明白。」
「爺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明月露出釋然的表情說道。
他深深的睇著她,然後抬起左手腕,撫向她的臉龐……
明月的心髒跳得好快,好像快要從喉嚨蹦出來了,感覺到他的手就要模到自己了,她不敢動,只是等著……
縴白的長指卻突然轉移了目標,拇指和食指就這麼往她的鼻子掐了下去,讓明月發出一聲驚呼。
「爺干啥又捏人家?」她氣嘟嘟的拍開他。
他仰頭大笑,「俗話說好人不長命,我不是好人,所以絕對不會這麼快死的,你放心好了。」
說完,他靴子一轉就走了。
明月一臉懊惱的數落。「爺不要太鐵齒了,爺,你听到沒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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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快,明月來到燕府已經快三個月了,同時也可以回家省親,這是當初就說好的。
「我不答應!」燕九不加思索的拒絕。
明月先是錯愕,然後有些急了。「可是忠叔當初已經答應奴婢了,只要做滿三個月就可以回家探望親人,怎麼現在又不行了?」
「忠叔是忠叔,他答應,我可沒答應,我才是主子,要我答應才算數。」他決定把任性發揮到極致。
她鼓緊眉心,「可是奴婢在來燕府之前已經跟娘說了.要是不回去娘會擔心的……爺,你不能這樣……」明月不知道怎麼替自己爭取,也沒有資格爭取,因為主子的話就等于是這座府里的聖旨,不能不听,除非真的不想干了。
燕九就是不想看她憂急的模樣,怕自己會有罪惡感。「要是你不在府里,那晚上怎麼辦?誰說床邊故事給我听?萬一我又睡不著了,誰陪我說話?你是不是希望我又作噩夢?」
「可是……奴婢好想娘。」她急得快哭了。
他把頭一甩。「哼!我不管!」
「爺……」
「你那天晚上親口答應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的,現在到底是誰說話不算數的?我就是不準你回家省親。」燕九打定主意當個專制的主子。
明月扁了扁嘴,「奴婢知道了。」
眼角瞄了把頭垂得很低的明月一下,「你在哭嗎?」
「沒有。」她悶悶的說。
他兀自嘴硬。「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到愧疚。」
「奴婢沒這麼想。」明月仍然低著頭。
燕九哼了哼,「沒有最好。」
不過連續兩天下來,明月總是無精打采、悶悶不樂的,像是在做無言的抗議,連說起故事都是有氣無力的,結果害得燕九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干啥老是擺那張小媳婦兒的臉給我看?」他氣自己越來越受她的情緒影響,真不知道這座府里到底誰才是主子。
她瞼上少了笑意。「奴婢心里難過。」
「你……難道你就不擔心我這個主子會睡下著?」燕九忿忿然的問,莫名的吃起她娘的醋來了。
明月垮著圓潤的肩頭,「當然會擔心了,可是奴婢只有一個人,沒辦法拆成兩半,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哼!」听她這麼說,他心里多少好過了些。「好吧!我答應讓你回家省親。」
「真的嗎?」明月登時笑逐顏開,高興得眼眶都紅了,「爺真的答應了?」
他橫她一眼,「不過我要跟你一起去。」
「嗄?」
燕九瞪著她驚愕的表情,「怎麼?不歡迎嗎?」
「歡迎是歡迎,可是……奴婢的家很小、很舊了,也沒多余的房間……」
「我又沒說要住下來,只是想說很久沒出去走走,就當作出游好了。」燕九就不信她敢不歡迎。「鎮上總有客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