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碗只看得到湯,和幾片菜葉,沒看到半粒米的粥,不過香味卻是再真實不過了,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她還是有些嘴硬。「這可是你要我吃的。」
「沒錯,是我要你吃的。」他唇角的笑意變得明顯。
玉頰微微泛紅。「有什麼好笑的?」
「咳、咳,沒什麼,趁還有點餘溫,快吃了吧!」琉離斂去唇畔的笑意,正色的說。
不再死鴨子嘴硬,而她也真的餓壞了,碧落往席上一坐,捧著陶碗,執起簡陋的木匙,秀氣的吃了起來。
見她終於肯吃了,琉離這才如釋重負,轉身步出營帳,仰望穹蒼,滿天的繁星好像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握了滿把,卻又如此令人感到孤獨。
「這場仗打了快半年了,還要打到什麼時候?」
喝完了一大碗的粥,精神好多了,睡意也沒了,碧落跟著來到外頭,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兩軍交戰的真實情況,但是光看那些士兵傷痕累累的被抬了回來,已經可以想像得出來有多麼慘烈,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人與人自相殘殺還要來得可悲了,可是偏偏人類都會選擇走上這一條路,不管在這里,還是她的世界,無論是用什麼名義,再好的理由,都不值得。
琉離沒有回答她。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听說這場戰爭是白帝率先引起的?」碧落來到他身旁問道︰「身為一國之君,就只會要百姓替他賣命,卻不去想自己又為百姓做了什麼,這樣的人也配得上當個君王嗎?」
他眯起黑瞳睥睨著她,「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我有眼楮可以看、耳朵可以听,不需要別人來教。」這些古代的男人還真當女人都是無知之輩,不會用腦袋思考的動物。
「這些話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琉離語出警告的說。
碧落嘲弄的斜睨,「你怕惹禍上身?」
「不!」他回答得乾脆。「因為軍營里不全都是我的人,我怕這番話听在某些人耳中,會讓你惹上麻煩,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她因他關切的口吻而怒氣稍減,旋即又氣自己這麼容易就被感動了。
「我明白隔牆有耳的道理,不會到處宣傳,只是覺得這場仗原本可以不必發生,只是因為私心作祟,卻置老百姓於不顧,難道朝廷里那些大臣都沒有人敢出面勸諫,就任由戰爭發生嗎?」
對於她的這番評論,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還是連你也認為這場戰爭沒有錯?或者你是被大將軍這個頭餃沖昏了頭,舍不得放棄?」她忍不住要反唇相稽。
琉離怒氣騰騰的瞪著她,「在你眼里,我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看著那些士兵傷的傷、死的死,你不應該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那麼她會很失望。「他們是多麼的信賴你、仰慕你,就算你叫他們再去跟敵人拚命,即使少了一只胳臂、一條腿,他們用爬的還是會再上戰場去殺敵。」
他何嘗不明白她說的道理,琉離試著想為自己辯解,卻如魚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來。
少爺,現今的君王並非真命天子,偽王在位,將會導至國家大亂、疾病流行、蟲災霜害、忠奸顛倒、兵盜橫行……你真忍心棄百姓於不顧?
但我也不希望這一切得用百姓的鮮血去換……
一時的痛苦可以換來長治久安,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請少爺三思……
「你不懂。」他用沉痛的口吻說。
碧落用雙臂圈住自己,「我是不懂,也幫不上忙,除了治好他們的傷,讓他們能活下去,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這樣就夠多了,夜深了,你該回去歇息了。」他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她欲言又止。「大將軍也是,晚安。」
听見腳步聲離去,琉離緊閉上眼皮,雙手握成拳狀……
第六章
「……你這是哮喘之癥導至肺氣不通,要想治好,就得戒酒才行。」章大夫幫這名中年病人把過脈之後,語重心長的告誡。
魯起听到戒酒,面有難色。「喝酒是我唯一的嗜好……咳咳……要是連酒都不能喝,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酒是穿腸毒藥,還是少喝為妙。」他搖頭的勸說。「我會讓我徒兒把煎好的藥送來給你。」
「你可不要跟我義、義子說,免得他又跟我嘮叨。」他差點說成「義女」,冠庭的真實性別可是不能曝光的,那可是欺君之罪。章大夫橫他一眼,「那你就多保重自己,不要讓他擔心。」
「好啦!我知道了。」魯起左耳進、右耳出。
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是在敷衍,章大夫搖了搖頭,「那我走了。」
當章大夫提起藥箱走出營帳,就見一名士兵跑來找他,原來又有好畿個人在陣前受了傷,被抬了回來,他不敢多耽擱,馬上趕了回去。
才到門口,他就听到里頭傳來憤怒的吼聲。
「滾開!不要靠過來!」那是個介於中性的嗓音。
他趕緊掀了布簾,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魯起的義子,目前位居屯長一職,正用手按著左月復,雖然身上淌滿鮮血,不過精神不錯,遺可以罵人,兩名士兵試圖要幫他月兌下衣物止血上藥。
「屯長,你傷得這麼嚴重,得趕快把血止住。」
「我們只是要幫你。」
死也不肯讓他們踫一下的冠庭不斷趕人。「我還死不了,你們都回自己的崗位去。」要是衣服月兌了,不就等於告訴所有的人她是個女的。
「可是……」
章大夫走上前,「你們都回去吧!這里有我在,保證還你們一個生龍活虎的屯長。」
「那就麻煩軍醫了。」士兵們這才放心離去。
咬緊牙關,她痛得冷汗直流。「可惡!軍醫叔叔,能不能先把我打昏?」若不是意志力驚人,她早就昏倒了。
「還是先讓我看看傷口吧!」章大夫可沒真的照她的話去做。
她有些遲疑,要不是被刺這一刀,現在也不用冒會暴露身分的危險。
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麼,他將垂褂在砸子上的布幕拉了上來,遮住外面的目光,適才對她說。「放心,不會有人知道你是個姑娘。」
「你都知道了?」
章大夫失笑。「男女的脈相不同,我這個大夫若是連這個都分不出來,還怎麼行醫救人,上回你患了暑熱,我一把脈便知道了,想來你有難言之隱,我是個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其他的自然輿我無關。」
「謝謝你,軍醫叔叔,我受傷的事也請不要告訴我爹。」她感激的說。
他頷了下首,「我讓我徒兒也過來幫忙。」
「可是他……」
「她跟你一樣都是個姑娘!這樣你總安心了吧?.」見她點頭,章大夫這才喚來碧落,幸好那一刀刺得不深,未傷及要害,不過恐怕需要縫合,痛上個十天。
片刻之後,只听到布幕後頭傳來咬牙切齒的叫聲,害得那些在外頭等候醫治的傷者一個個瑟縮了下腦袋,深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啊啊……也不先幫我麻醉就縫……這是人肉又不是布……啊……」冠庭慘叫連連,還很沒用的掉下淚水。「這是什麼鬼世界?連個麻醉針都沒有……乾脆把我打昏算了……唔……」
碧落揚起秀顏,一臉驚異的看著她。
麻醉針?
這個世界可還沒有「麻醉」這兩個字眼,難不成……
終於處理好傷口,冠庭幾乎去掉半條小命,奄奄一息的癱在病床上,這時候她可是格外的想念現代醫術,在這個世界還真的不能受傷生病。
「其他的你來幫她處理一下。」章大夫交代完徒兒,便去幫其他傷者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