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都不信。「是嗎?」
「不信就等著瞧,我會找機會逃走的。」她忿忿的說。
朱紅色的嘴角一掀,「走吧!朕要證明給妳看,朕的帝國大軍絕非妳說的那樣不堪。」這五年來,他是如何在亂世之下用重典,辛苦的建立起君王的威望,而今文武百官見了他無不俯首稱臣,一一表示忠誠,尤其是幾位將軍,更是他御筆欽點,炎玉相信自己的眼光。
壁庭偷覷他一眼,小嘴動了動,還是閉上,實在是因為不想潑他冷水,她知道他自尊心極強,不願在人前示弱,可是看他勝券在握的模樣,還是有點擔心他受不了打擊。
很快的,他們來到軫宿城內算是最熱鬧的街道,其實打從出府之後,這一路走來,雖說是離戰場很近,不過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人心浮動,一張張百姓的臉孔盛滿了濃濃的不安,和對未來的茫然,如果帝國大軍真的所向無敵,值得百姓們愛戴和信賴,那麼就不該是這般光景。
她知道炎玉也感覺到了,所以臉色益發的凝重。
一行人再往前走,途中遇到的百姓一個個是行色匆匆,有的攜家帶眷,彷佛要就此逃難去了,商家的大門深鎖,連生意都不作了,街道上的景氣蕭條,人心惶惶,或許再過不久,這座軫宿城便儼然像座死城了。
「大爺,你們還沒付帳啊?」
一名店家氣急敗壞的沖出來,想要攔阻幾個活像土匪一樣洗劫物品的士兵,卻被一腳踢得老遠,看了對方狼狽不堪的樣子還不忘譏笑一番。
「付什麼帳?這些糧食可是軍營里要用的,要銀子的話去跟王上拿。」
「沒錯,我們肯拿這些東西是你的福氣,你該感謝才對。」
「別跟他唆,走了!」
店家只能捶地哭喊,「把東西還給我!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啊……王上,您就不顧我們百姓的死活了。」
那幾名士兵用推車滿載著強行征收來的糧食貨物,態度張狂的經過他們身邊,還很囂張的叫他們滾開。
見炎玉全身漲滿怒氣,怕他太過于沖動,冠庭連忙伸手將他拉開。
「王、王上,這、這……」小嵩子吶吶的低喃。
炎玉神色冷冽。「繼續往前走。」
听他這麼說,冠庭才松開他的袖子,心中不禁同情起他,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他看見這一切。
沒走多遠,方才那一頭發出不平的怒吼聲,這一頭卻又是另外的光景。
「哈哈……」
一陣開懷狎笑的聲音將炎玉他們一行人的注意力牽引了過去。
只見妓院在大白天里就生意興隆,從里頭走出三名前來尋歡作樂的年輕人,各個都是左擁右抱、樂不思蜀,不過從他們身上短小瘦窄的衣飾來看,雖然未著盔甲,但是大腿上都有護膝,更別說系在腰上的佩劍,可見三人不是老百姓,而是原本該在前線打仗的校尉或騎長之類的官餃。
「公子,你對奴家真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妓女撒嬌的說。
為首的年輕人當街親了她的粉頰一口,「那妳可得好好伺候本公子。」
妓女欲拒還迎。「公子真是討厭。」
「哈哈……」年輕人很吃這一套的仰頭大笑,其他兩位年輕人也跟著笑了,那種肆無忌憚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搖頭。
炎玉勃然大怒,證據就在他的眼前,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從他們身邊走過的老百姓也同樣在看著三個年輕人不堪入目的丑態,有的還往地上吐口水來唾棄他們。
「唉!別怨了,這是我們的命,快離開這里吧!」
「我們方家的子孫在軫宿城住了幾百年,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要被迫離開這塊土生土長的地方,這場戰爭要打到何時才會停止?」說到這里,那人不禁老淚縱橫,悲從中來。
旁邊的人安慰他。「有誰願意離開?難道要等霝國的大軍殺進城來嗎?王上住在王宮里,吃好的、穿好的,哪里知道我們這些老百姓在受苦。」
「真想過去打他們一巴掌。」
「你不要沖動!」有人及時拉住對方。「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他們可不是一般士兵,走在前面的那個是建國大將軍的獨生子,旁邊那兩個一個是撫遠大將軍的佷子,另一個是小舅子,都是我們惹不起的。」
「我每晚都在向神界祈求,希望天帝能夠張開眼楮看一看我們。」那人泣不成聲的抹著淚水,「為什麼不給這些人一個懲罰?如果前任王上還活著的話,絕對不會不管我們這些老百姓。」
听到老翁贊揚上一代赤帝,炎玉臉色倏地嚴厲冷峻。
老翁的同伴拉著他,口中催促著。「好了,我們快走吧!等城門關了就走不了了。」
耳畔听著腳步聲和控訴聲愈走愈遠,可是那些話卻不斷盤旋在炎玉的腦海中,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和昏庸。
三名年輕人摟著青樓女子招搖餅市,壓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在他們眼底哪有戰爭,只顧著享樂。
看到這里,炎玉的身軀因為壓抑憤怒而微微顫抖著,拳頭的關節因為握得太緊而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一只長著硬繭,不過卻比他縴細修長的小手悄然握住它。
壁庭悄聲的制止。「冷靜一點。」
「朕很冷靜。」炎玉從洶涌的憤怒之中拉回一絲理智,繃著嗓音,「朕若不冷靜,早就上前親手將這三人斬殺了。」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話成真,更不想看到他痛苦挫敗的眼神。「殺了他們只是貪一時之快罷了,可是後果呢?就像那些老百姓說的,這三人的身分特殊,要動他們之前得先想清楚。」
炎玉眼光悲憤,嘴角勾起一道嘲謔的笑弧。「這就是朕的帝國大軍?朕引以為傲的帝國大軍?」
「還想再繼續看嗎?」
他眼光倏冷,「當然。」
傍晚過後。
屋內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像是有人用力將東西狠狠的掃落到地上。
「王上息怒。」小嵩子想要上前勸阻。
壁庭伸臂攔下他沖向前的勢子,「不要管他,讓他摔,摔到他高興為止。」說完,兩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觀炎玉盡情發飆的模樣。
「可、可是王上……」他想上前去,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這滔天怒焰。
她還故意在旁邊煽風點火。「夠不夠摔?要是不夠的話再叫人送東西進來,讓你摔個過癮。」
小嵩子被她存心挑釁的舉動給嚇壞了。「妳、妳……」
「看朕出糗,妳很開心是不是?」袍袖一甩,炎玉怒氣騰騰的踱向她,那副表情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他的帝國大軍簡直是散漫無章,說什麼軍令如山、軍紀似鐵,應該改為軍令如山崩、軍紀似鐵銹。
「是啊,你怎麼知道?」她也不怕死,急壞了夾在中間的小嵩子,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是很開心沒錯。」
炎玉嘶啞的低吼,「樓冠庭!」
「我現在姓魯。」她假笑。
他為之氣結。「妳!」
「看你這樣沉不住氣,我當然開心了,原來堂堂的赤帝居然這麼簡單就被打倒了,未免太軟弱了,根本不用我霝國的大軍來攻打,你們自己就先瓦解了,像你這樣怎麼配當一國之君呢?」冠庭一臉鄙夷的用眼角斜睨,嘴里冷嘲熱諷著。
「公公,你說對不對?」
小嵩子沒料到會被卷進暴風圈,不過依然護主心切,說什麼也不容許她出言誣蠛。「大膽!妳竟敢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雖然奴才伺候王上才不過五年,但是再也沒有人比奴才更了解王上的辛苦,為了治理朝政、整頓朝綱,王上是不眠不休、衣不解帶,才有今天薄徭輕賦、政治修明的岩國,王上努力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他們才不會想要造反,國家才能安寧,這樣還不夠資格當個明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