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他狂吼。
「有人出來了!」
「是王後!」
「王後娘娘出來了!」
驚喜不已的叫聲宛如天降甘霖,讓匡衛懸在半空中的心落回原位。
背上拖著一具沉重的身軀讓依雀直不起腰,每一步都走得很困難,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死定了,此刻的她總算親身體驗當消防隊員的辛勞和危險,父親為了救人,最後犧牲自己的性命,以前的她總是心懷怨恨,為什麼父親要這麼早死,讓她必須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可是這一刻卻深深的以他為榮。
「王後娘娘……」奴才們哭喊的奔上前,有的趕緊接過嗆昏過去的紅玉,有的伸手攙住她。
依雀扯下蒙在口鼻上的濕布,深吸幾口新鮮空氣,接著用力咳嗽。「咳咳……咳……」靠著無比堅強的意志力,才沒有因為虛月兌而倒地。「快去叫太醫……快救紅玉……咳咳……」
幾名宮女七手八腳的將嗆昏的紅玉抬走了。
「王後!」匡衛氣急敗壞的踏著大步往她走去。
听見怒氣沖天的咆哮,她吃力的抬頭,小臉又黑又髒,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真是夠了!要吵架也得等她休息夠了再來。
「咳咳……你……」
話還沒說完,依雀就發覺自己被緊緊摟進一具溫暖的男性胸懷中,不禁全身僵硬,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雙臂圈得好緊好緊,快把她折成兩半了。
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可是眼眶竟不知怎麼的紅了。
這個擁抱讓依雀想哭。
「嘶……好痛……」依雀申吟道。
匡衛倏地放開她,俊臉發白。「妳受傷了?快傳太醫!」
「我沒事,只是里頭太黑,有幾次都不小心撞到東西……可能瘀青了……」直到現在她才感覺到身上的疼痛。
想到方才的驚險,匡衛凶狠的扣住她的臂膀,猛力的搖晃。
「王後,妳是不是瘋了?!」
被搖得頭昏眼花,依雀眨去眼底的不適,不去猜測剛才那個擁抱的意義,就當作沒發生過。「我……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吵……咳……先、先救紅玉……咳……」
「為了一個卑微的宮女,妳居然連命都不要了?王後,妳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匡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依雀最痛恨的就是這種階級觀念,不禁氣得眼冒金星,馬上諷刺回去。「王後又怎樣?就應該見死不救嗎?宮女也是一條人命,我就該眼睜睜的看她被燒死嗎?你可以辦得到……咳咳……我沒你那麼偉大……咳……」大概是吼得太用力,咳得也更厲害了。
「妳……」他氣結。
直到平安的逃出火場,依雀才真正的開始害怕,嬌小濕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想大哭一場的沖動再次涌上心頭。
瞥見依雀劇烈發抖、可憐兮兮的模樣,匡衛心頭一軟,情不自禁的再次伸臂摟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和她。「好了,已經沒事了。」
她掙扎兩下,想要抗拒這種柔情攻勢,方才只是不小心才被他抱住,可是依雀真的累壞了,而他的懷抱真的好強壯、好溫暖,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真好,讓她舍不得推開。
「我……我可不是害怕……咳咳……」她嘴硬的說。
匡衛听了好氣又好笑。「朕也相信王後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作害怕。」
「別以為我听不出來你在諷刺我……」依雀沒好氣的咕噥。「咳咳……嘴巴好干,我想喝水……」
他眼底流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寵溺,確定她安穩的偎在懷中,不由得感謝神界的憐憫,沒有讓他再次失去她。「先到偏殿歇息,其他的事等火滅了再說吧!」接過晏福遞來的披風,將依雀團團包裹住。
沒有力氣拒絕匡衛的好意,她告訴自己,就縱容一次吧!于是馴服的偎靠在他胸前,任由匡衛帶著自己到另一頭的偏殿。
「……王上,昨夜交泰殿慘遭祝融,雖說是巫咒所致,但必定也和妖星降臨有關,老臣懇求王上舉行禳災大典,平息眾人的恐慌。」
一大早,丞相便偕同司天監的司歷連袂進宮,直接來到紫宸宮,也就是匡衛的寢殿面聖,只希望君王能夠改變初衷。
匡衛沒有馬上回答,深知年近六旬的丞相雖然忠心耿耿,卻是個保守迷信、食古不化的老人,經常和自己的意見相左,于是將目光射向侍立在旁的官員,他是個身形中等略胖的中年男子,在司天監這個神秘部門當差已有十余載,對觀測星象有諸多的研究。
「干陌,你怎麼說?」
名叫干陌的司歷低著頭,不敢直視君王。「回王上的話,微臣在星孛現身那一夜利用渾儀和簡儀觀察過,發現它出現在天子之宿,對王上十分不利。」
他一臉沉思,「把話說清楚!」
「根據先人的記載,星孛出于天子之宿,宮中有兵,天下大亂,有……有亡主,國將易,易政……」吞吞吐吐的說完。
「大膽!」匡衛厲斥。
抖著雙腳跪下。「王上恕罪!」
「啟奏王上,自古星象乃是神界傳達的旨意,老臣相信司歷大人不敢任何夸大欺瞞王上,為了朢國的百姓著想,懇求王上再三思。」丞相也跟著請命,為了捍衛君王的威權,就是拚了老命也在所不惜。
匡衛瞪著握成拳狀的大掌,按捺住怒火。
自從幼年登基,是丞相一路輔佐至今,或許是自己太重視情分,如今反倒成了阻礙,是該讓丞相告老還鄉、安養天年了。
「那就這樣吧!」匡衛不得不讓步。「就選在七日後舉行禳災大典。」
司歷抖著聲又道︰「微……微臣還有下情稟奏。」
「說!」
咽了一大口唾沫,這才斗膽的上奏。「微臣在星孛出現那天還觀察到月生角芒刺,此天象是後族即將擅……擅權的凶兆……」在匡衛殺人般的凌厲目光下,聲音越來越小。
「你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嗎?」匡衛惡狠狠的問。
司歷硬著頭皮解釋。「回王上,月亮向來被比喻為陰之精、群陰之宗,為後妃之象,就在王後回宮那一夜,月生角芒刺,這不是巧合,而是種不祥的預兆,代表王後的勢力將會日漸強大……」
「你認為朕會容許後宮干政的事發生嗎?」他冷哼道。
丞相挺直腰桿,自認這麼做是為百姓、為社稷著想。「依老臣之見,既然天象顯示如此,王上不得不早做防範。」
他目光深沉的睇著兩人,許久之後才開口,「那麼依丞相的意思?」
「當然是廢了王後。」丞相義正詞嚴的說。
匡衛諷笑一聲,「丞相難道已經忘了那天早朝在金鑾大殿之上是如何勸諫聯的?如今居然要朕廢後,不是前後矛盾嗎?」
「老臣當時確實認為廢後會壞了歷代王室所訂的規矩,不過,若是神界認為王後的存在將危害到王上,還有整個朢國的存亡,老臣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夠了!」匡衛大喝,有些厭煩。「都別再說了!這件事朕自有定奪,你們都下去吧!」
司歷覷了丞相一眼,不敢再說。
「臣等告退。」
待兩人退出了紫宸宮,匡衛支額閉目,思索著方才的談話內容。
廢後!
他當真要廢了王後?
如果是發生在半個月前,他會回答得毫不考慮,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匡衛打從心底想將王後永遠留在身邊……成親一年多來,直到此刻,他才承認自己對王後動了心,舍不得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