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別人,不是她。蕥兒在心里反駁。她寧可待在膳房靜靜的做事。
「賽牛筋的豌豆!賽牛筋的豌豆來了……快來買啊……」
這時,迎面而來的叫賣吆喝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煮豌豆」是京城才有的小吃,把豌豆泡開,浸透五香鹽料,煮熟後晾至半干,使干縮的外皮起上皺紋,這種豌豆吃起來既有五香味兒,又有韌勁兒,越嚼越有滋味兒,加上價格低廉,大人小孩都很喜歡買。
「妳想吃?」她流連的眼神逃不過他的眼楮。
蕥兒咽了口唾沫,搖頭。
「妳不吃,那我自己吃了。」說著,當真去跟小販買了一份回來,嘖嘖有聲的吃起來。「嗯~~味道還真不錯,一點都不輸給咱們王府里的點心,要不要吃一粒看看?」他故意問道。
即使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她還是堅決的搖頭。
穆廷作勢扔了一粒到嘴里,咧唇壞笑。「嗯!真是好吃,妳不吃真是可惜。」一面夸張的贊嘆,一面察言觀色。
這男人擺明是故意的嘛!蕥兒把雙頰鼓得高高的思忖。
「好了,吃一個嘛!傍本貝勒一個面子。」他難得好言好語的哄誘。
她撇頭輕哼。
「這麼有個性,那我全吃了喔!」
蕥兒慢吞吞的回過頭,見他笑吟吟的,態度才松動,遲疑的伸出小手,從油紙袋內取了一粒納進口里。
「好吃嗎?」
老實的點了一下頭。
「這才對嘛!」穆廷捏捏她的臉,果然又惹得蕥兒怒目相視。「哈哈……我一時忍不住就伸過去了。」
色胚!她在心里偷罵。
「……我說貝勒爺,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可是會破壞你的形象。」一個清柔的嗓音笑譫的響起。
蕥兒好奇的循聲看去,原以為會看見一位姑娘,結果是個長相清秀的年輕人正踏著大步走來。
「是你呀!」穆廷白他一眼,「本貝勒會干那種調戲良家婦女的勾當嗎?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蕥兒是伺候我的婢女。」
年輕人朝蕥兒露出和善的笑容,還是選擇站在她那一邊數落他。「就算是婢女也不行,人家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貝勒爺沒這麼缺女人吧?」
穆廷沒好氣的咕噥。「你又知道我不缺女人了。」
「妳叫蕥兒吧?」年輕人執起蕥兒的小手,主動釋出善意。「嚇到妳了?妳別怕,有我在,保證會阻止妳的主子對妳出手的。」
聞言,小臉上多了幾條黑線,心想,這兩個男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在蕥兒要縮回手之際,穆廷已經用折扇敲向對方的手腕,逼他放手了。「大庭廣眾之下,別對我的婢女毛手毛腳的,難看。」
「你剛才調戲她就可以,別人卻不行,難不成你真的對自家的婢女動了心?」年輕人不怕死的落井下石。「不過,門不當戶不對,就算把她收進房,也沒有任何名分,這樣太委屈人家了。」
穆廷狠狠的瞪向他。
「蕥兒,妳可得三思,跟著他沒有好處,不如跟我算了。」年輕人大力的推薦自己,讓穆廷听了怪不是滋味的。
不過,他習慣性的用不以為意的笑臉掩飾,不讓任何人猜透他的心思。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玉扇,表情散漫。「那有什麼問題,等我厭倦了就讓給你,只要你消受得起。」
蕥兒垂下眼瞼,心里多少有些受傷,不過反過來想,她是個下人,哪需要什麼尊嚴,服侍誰都一樣。
年輕人笑得好開心。「那我就先謝過貝勒爺了。」
「好了,辦正事要緊。」穆廷幸幸然的說。
臉色一整,「是,我已經在听雨樓訂了位子,咱們過去坐下來再談。」
第三章
窩在靠近牆角的桌位,看著斜對面的窗外映著夕陽余暉,太陽要下山了,蕥兒開始坐立不安,看了一下二樓的廂房,卻還是不見貝勒爺和那位裕公子下樓。
兩只小手捧著茶樓伙計剛新沏來的熱茶,這已經是第二壺了,一堆的茶水讓她連跑了好幾次茅房,不過,盡避如此,她還是吹了幾口,小心的就唇。
「客倌里面坐!」
茶樓伙計的招呼聲此起彼落,因為它的茶點在京城里可算是赫赫有名,听說制作的師傅年輕時還曾在御膳房里當過差,身價自然不同凡響,上門的不是富商巨賈,就是豪門貴冑,普通老百姓還沒資格享用。
「兩位往這邊請。」
蕥兒感覺到有人來到對面的位子,隨意的看了一眼,原來是剛剛上門的一對男女,後頭還跟著一票下人,看起來派頭很大,才一進門就把本來坐在那兒的客人趕走,只因為他們看上那兒的視野好。
「小的馬上送點心來,請二爺和格格稍待片刻。」伙計可不敢得罪平郡王府的人,謹慎小心的伺候著。
伙計一走,看起來很嬌貴的女子就發飆了。「你干嘛一副愁眉苦臉的?跟我出來喝個茶有這麼難過嗎?巴都禮,你是什麼意思?」
巴都禮好生好氣的賠罪。「雲雁,妳明知道不是……只是最近不知怎麼搞的,肩膀老是覺得很沉重,好像被東西壓住了,看了幾個大夫也沒用。」
「真的嗎?」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夫,總要關心一下。「春兒,過來幫二爺按摩按摩。她的手藝不錯,捏兩下就會沒事了。」
結果,那個叫春兒的婢女才伸手踫到他的肩膀,他便痛得哇哇大叫。
「啊……不要踫我……痛死我了……」
雲雁大驚失色,馬上將氣發在婢女身上。「妳是怎麼搞的?」
「格格,奴婢根本還沒有使力,二爺就大叫了。」婢女說得很委屈,就怕被遷怒了。
她擰起眉心看向未婚夫,「要不要再去找大夫瞧一瞧?」
「再找幾個也沒用。」巴都禮沮喪的嘆氣。
「怎麼會這樣?」她一臉納悶,不經意的瞟到坐在隔壁桌的蕥兒,見她眼神怪異的看著自個兒的未婚夫,讓她忍不住醋海生波。「看什麼看?」
蕥兒悚然一驚,連忙把視線拉回。
原來不是她眼花了,而是他的肩膀上真的有……
「干嘛跟個小泵娘發脾氣,人家又沒惹妳。」巴都禮向來自恃風流倜儻,見有姑娘盯著自己猛瞧,就算對方貌不驚人,男性的虛榮心還是冒出頭來了。
見未婚夫幫其它女子說話,雲雁不禁妒火中燒。
「巴都禮,咱們就快要成親了,你還敢在我面前看別的女人,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她可不希望嫁過去之後,夫婿又給她納小妾進門。
巴都禮難堪的看了一下四周,「妳小聲一點!雲雁,我只是看看而已,又沒說要踫,妳……」
「那怡春院的小桃紅呢?」她咄咄逼人的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老相好。我警告你,最好早點跟她分清楚,要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他的臉色倏地刷白,眼神心虛。「她、她前陣子已經死了,所以妳不必擔心我會再跟她藕斷絲連了。」
雲雁怔了怔,「真的死了?」
「怡春院的嬤嬤說她是病死的。」只有他知道小桃紅是喝了打胎藥,結果藥效過重,失血而死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唔……啊……」
「怎麼了?」她驚問。
他痛得齜牙咧嘴,冷汗直冒。「我的肩膀好重,好像壓了塊大石頭。」
從頭到尾都不敢再看一眼的蕥兒,盡可能的把自己縮在牆角,只是,就算不去看,她也能听見那哀怨的哭聲。
你好狠的心……二爺,我對你是真心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還我的命來,把孩子還給我……
蕥兒害怕得全身發抖,杯子一扔,便飛也似的往二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