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俊娘子 第17頁

「就是太清楚他的字,有幾字他以往寫錯,多一點或少一捺,筆尾該勾時候不勾,該直直一豎時他又勾了,先生糾正再糾正,他依然故我,只道寫出的字旁人看懂便好,講究什麼,又不是要考狀元、搏翰林……」說到這兒,她微微一笑。

「也就是說——」游石珍淡淡啟唇。「那封信里有那些字出現了,卻寫得再正確不過,你因此起疑?」

穆容華用扇子輕撓下巴,那抹淺微的笑略深。「是有兩個字讓我覺得古怪,但之所以信我十一弟,是因自覺他是個有傲氣的,他若瞧我不順眼,想扳倒我,會光明正大在生意場上與我各憑本事地斗,這種暗中使絆子,甚至傷及無辜的路數,非他所愛。」低柔嘆了聲,有些小小的莫可奈何——

「這一次開口問十一弟相幫,可讓他沖著我張揚了,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也許她自身未察覺,但听進游石珍耳中著實明顯,她語氣透出長姊對待淘氣弟弟、那種包含威儀的寵溺。

她喜歡她的十一弟。

「原來你看上的是穆十一。」不滿的情緒乍現,偏要擠兌人。

「我看上……你胡說什麼?行謹是我堂弟!」

「哥哥我還是你親夫呢!」

「游石珍你……」原本好好說話,現下又沒個正經胡鬧糾纏。穆容華一惱,倏地收束扇子起身,單肩與肘部同時頂向他身側,欲將人撞開。

珍二管不住這張嘴,與姑娘家的穆大少交手,話總是由心不由他。

倘是穆容華笑笑揭過去,他亦不會緊揪不放,但她卻像一串被點燃的炮杖,臉兒脹紅,眸中含怒,說動手就動手。

游家珍二行走江湖,有道是敵不動,他不動,敵若動,他絕對比誰都靈動!

都動手了,還客氣哈兒勁?!

他借力使力,反手一帶,呼吸間已擒敵在手。

兩邊肩臂皆被他狠扣的人兒,低哼了聲隨即強忍。

但,僅僅是那一聲幽微低哼,就足夠撼動他滿腔胸壑,再瞥見她頰側紫痕、唇角瘀傷,哪還能沖她張揚什麼?

他瞬間撤手,高大肉牆仍堵在她面前,卻不敢再動她一根毫毛。

穆容華抬手揉臂,陣光微含倔色,而胸脯起伏略劇,顯然又受他招惹。

游石珍被瞪得耳根暗熱,干脆豁出去,他從懷里掏出一袋東西,硬塞進她手里。「我問過絲姆嬤嬤了,她說,這玩意兒可內服、可外用,你要是……又是……鬧疼,可捏碎一丸和水吞掉,也能搗成藥泥敷在下月復。」

穆容華松開袋口往里邊看,先有異香撲鼻,她一怔,記起這氣味。

「這是……天紅貝!」

姥姥曾給過她一些,對付她癸水來潮時所引起的月復疼有莫大功效,更能緩和落紅不止之癥,只是極難入手,但她此刻卻揣著一整袋。

「你哪里得來的?」眉陣驚揚。

游石珍嘿笑一聲,又閑適自若般盤手胸前。「穆大少啊穆大少,你想探哥哥我這條商機嗎?嘿,哥哥我偏不告訴你,偏要你心癢難耐啊心癢難耐。」

穆容華簡直……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對付他!

游石珍見她發愣,以為自己大佔贏面,心悅了,卻再見她帶傷的清顏,心暗暗又吃疼了一下,這心悅且心疼的,攪得他氣都不順。

他忽又抹一把熱氣騰升的臉,頭一甩,粗粗魯魯道……

「倘你自個兒要用,也……也甭怕斷貨。哥哥我重情重義、肝腸如血、意氣如虹,寧可人負我,豈能我負人,哥哥我……我供著你就是。」

這人……

怎會有如他這樣的人?!

一會兒能將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氣得眼前盡是紅霧,一會兒卻狠狠掐握她的心,令她心凜神顫,全身似被大潮來回沖刷個遍。

而顫栗過後留有余韻,淺淺去嘗是滿腔描繪不出的暖。

心暖心軟……

怎能有人像他這樣?讓人對著他生氣,惱得恨不得咬上一口,卻覺他竟又這般、這般、這般的……可愛……好可愛……

外邊,小議事廳的門傳來三聲敲動,兩重一輕,是寶綿慣用的手法。

穆容華微地一震,面前男人倒一副雷打不動的姿態,眉角與嘴角似揚未揚。

他逮到機會又想讓她急、看她出糗。

他沒打算乖乖退開,讓道給她。

寶綿听不到她喊她入內的回應,遂更重地敲了一次門。

手中揪緊裝滿天紅貝的小袋,她再次被他鬧得一顆心竄伏不定。

自相識以來的每一次交手,她似從未佔上風,真要教他驚絕的話,必得尋到他「致命」的點,然後重重一擊,要重重的才好,讓他不敢小覷她。

這個男人「致命」的點,她知道的,畢竟,她把他的秘密听了去——

他練童子功,他不近。

這般地令人可惱,又可惱地教人覺得可愛。

他直問她看上誰,她若說看上他,他信不?

她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兩只闊袖環上他的肩與頸,踮起腳尖……仰高臉容。

四目交接間,她以唇重重襲擊他似笑未笑的嘴,壓得他驚絕瞠目!

他僵在當場,連氣息也凝結似,傻傻任她欺壓,只有兩丸眼珠隱隱顫動。

終于終于,她到底勝了他這一回。

舌尖乘勝追擊,得寸近尺地濡潤他唇瓣,未及深深侵據,外邊的推門聲響起。小丫鬟等不到主子回應,干脆自請入內了。

等等!她這麼做的目的是——

穆容華驀然撇開臉,這個吻由她起頭、任她輾轉貼熨,亦由她突兀作結。

她極快地從他身側溜走,沒遭到一絲半毫的阻撓。

順利擺月兌那堵高大「屏障」,她疾步走出內房,不曾回眸再看。

寶綿端來消暑解渴的烏梅湯,不待小丫鬟放妥,她單手一抄就咕嚕咕嚕往嘴里灌,灌得太急,素衫襟口都沾上湯汁。

寶綿目瞪口呆,沒見過她這麼急躁迫切的模樣,兩頰還紅得快滲血。

包讓小丫鬟驚呆的是,她家穆少湯碗一擱,拉她的手起腳就往外頭沖。

「回……回廣豐號去,有急事,快走!」

穆大少發了狠,「偷香」珍二爺,但實在不確定這「香一個」能把珍二爺定身多久啊。

不管了不管了,先跑再說!

第6章(1)

游二爺暴躁了!

暴躁到渾身熱血往腦門沖,五髒六腑像遭大火狠狠炙過。

但他周身上下、由內到外明明這般火爆了,卻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心緒將他扯住,讓他一時間沒敢妄動,沒暴躁又火爆地沖進廣豐號或穆家大宅,將那個無賴又混帳的穆大少揪將出來。

她絕對是想嚇他!

她听去他的秘密,如同他清楚她的,但他是講義氣、守節操,盜亦有道、肯為朋友兩肋插刀,有所為又有所不為的正人君子,反觀她穆大少,她、她她……沒心沒肺、沒臉沒皮,知道他的痛處還故意往上頭踩,她無賴!

家里老太爺的八十大壽美好收場,這兩、三日,他表面仍是那個放浪不羈、磊落瀟灑的珍二,時不時地逗老太爺哈哈大樂,與兄長對飲暢聊,並萬般期待嫂嫂月復中的佷兒或佷女呱呱墜地……他狀若尋常,實則內心波濤洶涌,萬分激狂。

他被強了!

他想把她當「兄弟」,她卻使強對他!

「案發」那一天,他都不知傻傻待在那內房角落罰站了多久,身軀僵直,四肢百骸仿佛遭惡咒定住,偏偏嘴熱到發麻,她的小舌在他峻唇上留下氣息,那樣淡、那樣細微,卻絲絲融進他唾津里,害他……害他……

邪思被喚起!

于是夜中入眠神思不定,他的夢中之夢,幻化出一道長衫闊袖的飄逸姿影,高束的絲搖曳風雅,那張清麗的臉蛋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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