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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幾天,當她看到大大的紅紙上寫著「售」字貼在呂家大門上,一顆心不自覺的往下沉。學長不只轉學,連房子也賣了,那表示他已經搬走了。
刁蟬瞪著那張紅紙看了至少有五分鐘之人,才吸收了這突如其來的訊息。
他真的搬走了?
屋內靜悄悄的一片,听不到任何聲響,難怪這兩天都沒見到那輛賓士轎車前來接送,原來學長全家已經搬離這個社區了。
「小蟬,你回來就上樓去,站在這里干什麼?」刁太太到附近雜貨店買了醬油回來,正好見到女兒在發呆。
「媽,他們……什麼時候搬走的?」
刁太太朝眼前這座透天厝指指點點,眼神輕蔑的說︰「誰曉得?他們這家人連搬個家都偷偷模模的,听說連里頭的冷氣、家具都不要,我們也是下午才看見這張紅紙。其實他們搬走也好,省得大家老是擔心那個呂太太哪天回來,又發神經的放火燒房子,大家不就都有危險了。」
她該早點鼓起勇氣去見學長,或許以後他們不可能再有見面的機會,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小蟬,還愣在那里干嘛?你爸今天不用加班,快上來幫媽。」
刁蟬心中苦苦澀澀的,只是低垂著螓首,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眼眶中的淚光,跟著母親上樓。
如果你變成了大美女,我就讓你當我的女朋友。
那我們打勾勾,說謊的是小狽……
就這麼結束了嗎?她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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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公司的人正將一箱箱的紙箱抬進屋內,這八年來,隔壁已經換過好幾個屋主,可是都住沒多久,就又決定賣房子,听母親在電話里聊起,這次是對剛結婚的年輕夫妻。
如今房子的外觀和八年前有著很大的改變,就像過去的時光,怎麼也喚不回來,該忘的就該忘掉了。
刁蟬硬生生的將眼光移開,提起裝有簡單衣物的旅行袋,開了鐵門上樓去。
「媽,我回來了。」自從出社會後,她便堅持住在外頭,室友是大學的學姐,房租和水電費由兩人平均負擔,離公司也比較近,省去來回通車之苦,加上日商公司的薪水、福利還算不錯,只要是周休二日她必定回家,日子過得循規蹈矩,也讓父母再沒有理由反對。
刁太太剛好午睡醒來,「不是說中午就會到嗎?害媽一早就起來煮了好幾樣你愛吃的,都沒人吃。」
「爸也不在家嗎?」
刁太太將菜拿進廚房里重新熱過,「他陪客戶去打高爾夫球了。」
「媽,不用弄了,我早上陪學姐去掛急診,她有點發燒,打完點滴才回去,所以就在外頭隨便吃了一點東西,現在還不餓。」
「你們住在外面,要小心自己的身體,要是感冒了就別硬撐,還有路邊攤的東西也不要亂吃,還是自己煮比較衛生。」
刁蟬但笑不語,徑自將旅行袋放回房間。
「小蟬,你有沒有在听媽說話?」刁太太不滿的問。
「有,我都听見了。」口氣有些無奈。
听女兒這麼說,她話鋒陡地一轉,「小蟬,明天星期天你應該沒事吧?」
心中的警鈴倏地奏起十面埋伏。」媽,你該不會又要我去相親吧?」刁蟬驚恐的問。
刁太太興奮的手舞足蹈,「還不是對面的王媽媽,她有個親戚的兒子明年就三十了,急著要結婚,又不想娶外籍新娘,怕跟父母的語言不通,所以要她幫忙介紹,人家可是個碩土,很孝順,又是在公家機關上班,不怕失業……」
「媽,我才二十四歲,不想這麼早結婚。」類似這種爭辯幾乎每個月都要發生一次,讓她疲于應付。
刁太太橫她一眼,「就先見個面,交交朋友又不會怎麼樣,如果覺得對方條件好,就要把握住機會,不要被別人搶走了,你不知道住在街尾那個趙太太,她的女兒才二十歲,就嫁給南部的田僑仔,人家有田地、有房子,真是有夠好命。」
「媽——」她可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說也奇怪,人家樓下陳太太的女兒念大學都有很多男同學追到家里來,不是每天打電話,就是寫情書,你怎麼一個也沒有?」刁太太嘴里咕噥著,「我生的女兒長得又不比人家差,怎麼會差這麼多?」
刁蟬倒了杯水喝,遇到這種時候,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不要開口。
「我問你,真的沒有人追你嗎?連你們公司的同事也沒有?」刁太太就是不信邪。
「應該沒有,我沒注意。」她不在意的說。
這敷衍的態度讓刁太太相當不滿意,「人家有沒有在追你,你怎麼可以不注意?要是再過幾年,還是沒有人追,可是會被人家笑的。」
「現在這個社會,過了三十還沒結婚也是很正常的事,媽,你就不要替我著急了。」其實對于感情,一方面是她自己遲鈍,另一方面是不願再去踫觸,或許真應了一句話,初戀是最令人難忘的。
刁太太悶不吭聲的瞅著女兒片刻,不期然的問道︰「你該不會還忘不掉那個姓呂的男孩子吧?」
這突兀的問題讓刁蟬的心刺痛了一下。「媽,你在說什麼?」
刁太太抿了抿唇,神色不豫,「不要以為媽不知道,這幾年你老是站在隔壁門口發呆,不是在想那個男孩子,還會是什麼?」
「我、我才沒有。」她的眼神不敢和母親相對。
「人家都已經搬走這麼多年了,你還想他干什麼?」
刁蟬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真的沒有。」
「沒有最好,誰曉得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就算以後遇上了,媽也不許你再和他來往。」
她眼神一黯,「媽,我進去睡一下,晚點再叫我。」說完,她幾乎中用逃的躲進房間內。
為什麼直到今天,她的心還會痛?
在學長心目中,自己只不過是個能逗他開心、供他消遣的工具,可以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當初對她好,處處幫著她。始終抱著壞心眼,像這樣的男孩子,難道不該對他死心嗎?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個單蠢好騙的高中女生,相信自己對學長的感情也只是一時的迷戀,那並不是真正的愛情,只要這麼想就夠了。
刁蟬如此堅定的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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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只擦口紅?至少涂個粉、噴點香水……」
「媽——」
「怎麼你的衣服都是灰灰暗暗的,有沒有比較鮮艷一點的?早知道昨晚就帶你去買幾套衣服。」
「媽,我上班都穿這個樣子,時間也差不多了,不要讓人家等太久。」刁蟬連哄帶勸的將母親推出房外,「你也快去換件衣服。」
刁太太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時間真的快來不及了,只好把話吞回去,反正等到計程車上再叮嚀也不遲,不然又跟前幾次一樣無疾而終,白高興一場。
待母親放棄說教,回房換衣服,刁蟬才吁了口氣,邊往客廳走,邊熟練的將長發束到腦後,編成一條粗麻花,完全一副上班族的打扮,看來保守而整齊。
她不勝其擾的說︰「爸,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媽,不要再逼我去相親了?」
「唉!我也不知道勸過你媽多少次,可是她就是不听,只要對方條件好、家里有錢,就巴不得你趕快嫁過去,還不是希望以後可以向別人炫耀,這種心態真是要不得。」刁志遠喝著朋友送的凍頂烏龍,搖了搖頭道,雖然無奈,也無計可施。「反正你就去看一眼,不喜歡就算了。」
「可是……」這種不情不願的相親,對她也是種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