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羽彤潤紅的唇角浮起嬌艷動人的笑意,「姑母這麼說真是太見外了,俊生表哥和我就像一家人,我爹娘也會很歡迎他來家里玩的。」
「那就好、那就好。」方母笑的別有含意,料想這樁好事一定能成的。
方瓊貞用手肘拐了了下還在傻笑的方俊生,「大哥,這一路上羽彤表妹的安危可全靠你了,動作別再慢吞吞了。」
他臉一紅,輕斥道︰「小妹,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
「我是在替你擔心,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世上有眼光的男人可不只你一個,要是錯過了時機,那可會抱憾終身的。」兩人像是在打啞謎般你一言我一語。
方母橫了兒女一眼,「你們兄妹倆就愛逗嘴,別再吵了,羽彤,你打算何時啟程,姑母好命人打點下該帶的行李?」
「如果可以的話,就決定三天後吧!趁雪下得還不大,早點上路比較好。」她如今是歸心似箭,巴不得現在已經回到家中了。
第五章
滕園
滕伊寒凝望著大哥落寞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一個月前,他接到莫言和吳海的緊急飛鴿傳書,為了不想讓娘操心,于是編了個借口,偷偷瞞著家里的人趕到江南,當他見到打小就尊敬的兄長愁眉不展、郁郁寡歡的神情,真是既心酸又無奈。
當年大嫂過世,大哥雖然心里傷痛欲絕,卻還不至于像這回仿佛掉了魂似的,大病一場之後,醒來只剩下一副軀殼,整天只是望著天空不言不語,根本不曉得在想些什麼,讓人生怕他會一時想不開尋短見,最後只好輪流看守他。
唉,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他可以體會失去所愛的痛苦,要是今天換作玉凡有個萬一,自己絕對會承受不了打擊,況且妻子才在不久前為他產下一子,若非為了大哥,他實在不想離開她一步,只能盼望時間能夠再次沖淡這份苦楚,讓大哥早日重新振作起來。
「大哥。」他嘆氣道。
滕昊陽沒有回頭也沒有反應,仍是呆呆的凝睇著落日余暉,眼神卻是空洞不著邊際,下巴滿是青色的胡碴,往昔英挺飛揚的豪邁俊顏,在短短的時日像蒼老了好幾歲,雙頰凹陷,背脊微駝,宛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大哥,你看看自己的樣子,求求你振作一點,要是讓娘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她會有多痛心?大哥,你再傷心再痛苦又有什麼用,她早就不在這人世了。」他真想一拳揍醒他,也不想再看到兄長自暴自棄的樣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將臉埋在掌間,痛楚的哀鳴。
可是他辦不到,他沒辦法命令自己不再思念她。
滕伊寒來到他身前,強迫他面對自己,「跟我一起回去吧!大哥,娘真的很想念你,難道這麼久沒回去,你不想她嗎?」
他沉默半晌,「我會回去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你還在等什麼?」老天爺真愛作弄人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我還不能走。」
「大哥——」要是能找老三一起來,或許能說得動他。
滕昊陽打斷他,「不用勸我了,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尋短見的,弟媳剛生完產正需要你在身邊,你還是早點回牧場,有吳悔和莫言盯著我,你可以放心。」
他瞅了兄長許久,確信他會說話算話,終于放棄說服。心病尚要心藥醫,不然就算再珍貴的藥石也無效,只是這心藥在哪里?
***
三天後方俊生偕同司徒羽彤離開了蓮湖山莊,除了馬夫之外,他還另外帶了一名伺候司徒羽彤的婢女,一路上極盡的呵護備至,噓寒問暖,只盼在表妹的心中留下自己的位置,將來好事能成雙,早日締結為連理。
為免馬車過于顛簸累壞了佳人,因此,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會很快,當馬車來到一家客店前,太陽也已下山了。
「羽彤表妹,我們今晚先在這里過夜,養足了精神明早再上路,來,外頭風大,把這件斗篷穿上。」
他體貼入微的將她包得密不透風,才輕輕的牽著她下馬車。
客店內的伙計堆著笑臉出來迎接,卻見門口杵著一個僧袍襤褸來化緣的和尚,眉頭不耐的一皺,大聲的開罵道︰「喂,和尚,你不要站在這里妨礙我們作生意,要化緣到別的地方去,滾開!再不滾的話,可別怪我拿掃把趕人了。」
「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掌念了句法號。
「你煩是不煩?我們店里沒有剩菜剩飯可以給你,快滾吧!」伙計用力的將他推到一邊,迎向方俊生他們,「兩位客官請進,外頭天冷,到里頭喝壺熱茶歇歇腿,要想吃什麼,本店應有盡有。」
司徒羽彤瞥了眼垂首低眉站在門邊的和尚,覺得有些面熟,而且興起一種少有的厭惡感,不過,仔細一想這種情緒生得莫名其妙,她從來沒討厭過一個人,怎麼會對個出家人產生反感呢?見他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到處化緣,又受這種異色的眼光,自己應當同情他才對。
「俊生表哥。」她乞求的朝和尚努下小嘴。
方俊生馬上會意過來,微笑的點頭,掏出碎銀放進和尚的缽中。
「這些銀子請師父收下,算是我和我表妹的一點心意。」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這點小事只要能討她歡心又算得了什麼。
和尚抬眼看了他一下,「多謝施主,可是貧僧只想要點剩菜剩飯,這些銀子實在不能收。」將碎銀又還給了方俊生。
「這——」方俊生錯愕的看向表妹。
司徒羽彤翩然的踏上石階,語調溫婉動听,「那麼這樣好了,如果師父不嫌棄的話,不如人內和我們一起用膳。」
和尚的視線自然的轉向她,乍見到那張嬌艷中帶著純真的芙蓉臉蛋,驀然間恍如遭到雷極一般,整個人都凍住了。
「你——」和尚手中的缽「砰!」一聲摔落地面,
「咚咚咚的」滾下石階。
也許是他的表情太過怪異,就連方俊生也有所察覺,仔細看這和尚年紀約莫四十多歲,臉上有著數道疤痕,眉宇問似乎隱隱帶著淚氣,實在不太像普通出家人。
「羽彤表妹,我看我們還是先進去吧!」他覺得這和尚不太對勁,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妥當。
和尚听到他的話,臉色發青,「你……也叫羽彤?」
「有什麼不對嗎?」莫非他認識自己?
方俊生不等對方答話,拉著她就進屋。表妹個性單純,不識人間險惡,況且她的容貌只要是男人見了都會動心,誰能擔保這和尚不會一樣起了邪念,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俊生表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實在被弄糊涂了,還是頭一回有人被她的臉給嚇著了。
他搖頭,「我看這和尚怪怪的,我們別多管閑事。」
「可是天氣這麼冷,他又餓著肚子,要是連我們也不管,他就太可憐了。」司徒羽彤瞟向門口,見那和尚仍站在那兒怔怔的看著她,同情心又起,喚來伙計請他準備一份齋飯。
「唉!同情心有時候也要看人,我覺得他不是普通和尚。」方俊生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司徒羽彤又瞄了那和尚一眼,「我想是表哥太多心了,人家是個出家人,我們不能隨便懷疑他,何況……
我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反正不管怎麼樣,出門在外總是小心點好。」方俊生一意只想保護表妹的安危,其他事全不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