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火打劫 第9頁

林蓉卻轉過來安慰她一樣笑著開口︰「其實也不算欺騙對吧?他只是因為無聊找了我當他一段時期的玩伴而已,僅僅是陪他到處玩的伙伴而已。他只不過是個孩子。」

所謂暗戀,本就是把戀慕之情深埋心底,不向那個人吐露,一切都由自己默默承受。即使是再難再痛的苦果,也必須自己承受。

「現在雖然說得輕松,當時還是非常痛苦的。」林蓉眯起眼,略有些靦腆地笑了,「有一度還想割腕自殺哩。」

「啊!」采薈很是吃了一驚,瞪圓了眼楮看她。

被她的神情逗得好笑,林蓉不禁莞爾,「放心,我現在不是還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嗎?」

細視眼前好友淺笑嫣然的明朗臉龐,孟采薈遲疑了半晌,終還是問出了口︰「那麼該怎樣走出來?」

「呃?」林蓉有些愕然。

「該怎麼從一場無望的暗戀里走出來?」她再問,語氣熱切、

林蓉靜默半晌,忽然笑了。

午後的陽光里,她的笑容如此甜蜜,宛如芬芳的花辦。

「再談一場新戀愛啊。」她說,語調溫柔。

陌生的靜穆當中,采薈忽然想起昨夜那彎殘月,透過窗縫看去,冷冷淡淡掛在夜空中。暗淡的清輝是黑暗中惟一的光明。

第四章

在整整一生都無法捉模的幸福里

是什麼在不斷刺探

我那原來已成定局的命運

是什麼在不斷呼喚

我那原來已經放棄了的追尋

——[台〕席慕蓉《苦果》

宋宇俯下頭吻她的時候,因為腦海中還回蕩著與林蓉的談話,盂采薈顯得不太專心。

談一場新戀愛嗎……忘記老師,淡一場新戀愛?

她迎和著俊美青年的吻,忍不住借著微弱的天光打量起他來。

不管看過多少次,孟采薈都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上蒼對他何其恩寵,仿佛精心呵護的童話中的寵兒。

縴秀的眉眼猶如少年般,似乎從未遭受歲月侵襲,清朗一如皎皎星辰。漆黑的發隨著動作傾瀉,在暗夜中劃出流麗的線條;即使在黑夜的陰影中,他白皙的臉龐也鮮明刺目,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注視他,感受他冰冷的唇,采薈以為自己也陷身于童話中。

常在打工的店里听到的故事閃現在腦海當中︰皇後想要一個孩子,有烏木黑的發,新雪般晶瑩的肌膚,花辦般的紅唇……

他確是童話中的人,不是長發公主夢中心上的王子,而是比公主更縴秀絕美的存在。連歲月都惟恐損傷他絕美的容貌,小心翼翼地不肯讓滄桑和沙塵沾染上明潤的眼眸。

然而,與縴秀外貌截然相反的尖刻毒舌以及糜爛生活卻又明明白白地展示著他與生俱來的劣根性。

她真的能談一場新戀愛嗎?和他?

下意識地把手插進他汗濕的黑發,赤果的身軀相擁熱吻,而那個疑問仍然不停地在腦海中搖曳。

听著仿佛極遙遠的鐘聲,兩人終于沉寂下來,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身體中的熱情慢慢冷卻。

「宋宇?」

一片黑暗的寧靜當中,她忽然出了聲。

「嗯?」他應聲扭頭,看著躺在身側的釆薈。

極淺極淡的月光中,他澄澈的黑眸似乎帶著幾分迷惑。

也難怪他會意外,過去的采薈從沒有主動跟他溝通的意願,因此總是竭力避免與他說話。接吻、擁抱、,這些肢體語言幾乎是兩人全部的對話。此外就只有每天清晨例行公事的「我喜歡你」。

但是,如果要「談戀愛」的話,就必須有交流和溝通吧。有些覺悟的采薈于是隨便找了個話題。

「你是哪一屆的畢業生呢?」

「畢業兩年多了,你自己算算吧。」

「嗄,那你畢業以後一直沒有回家鄉嗎?」

他遲疑了一下,「嗯,是的。」

「哦。一開始是租房子住嗎?」

「嗯。」他的語氣似乎陰沉了下去,「後來決定不回去了才買的房子。是我父親買的。」

采薈吃了一驚。在非本土的大都市購置住房給兒子,看來宋宇家世還頗為不凡。但,既然她听出了男人語聲中的不愉,當然就不好再追問下去。只是匆匆換了個話題。

「房子打掃得很整潔,不過似乎沒怎麼裝飾啊。」

「啊。是的。」宋宇沒什麼興致地附和著。

「既然打算長住……這樣吧,」采薈突然來了勁,「我送一幅油畫給你吧。」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感覺到了宋字正用奇異的目光盯著自己。

被那雙專注的深黑眼眸直視,她不自覺心跳漏了幾拍。忙用若無其事的語氣笑道︰「我是學這個的啊。雖然買不起,但可以自己畫一幅送你啊。這不算什麼嘛。」

視線收回了,良久,听到他冷淡無起伏的語調,「隨便你吧。」

被他輕蔑的態度惹火,采薈皺起了眉。

對于別人的一番好意,這個時候不是都應該道謝的嗎?

一幅油畫再怎麼說也價值不菲,哪怕是學生習作也算是個不小的人情。就這點常識來說,作為接受的一方怎可以這麼輕忽地看待?更何況他本人也是藝術專業出身的。

他到底是愚笨還是清高,不明白現代社會的人情世故嗎?而她,真的能和這樣的他——戀愛?

***

雖然對方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惡劣男人,但既然已經做了承諾,就有義務去履行。

回到家中後她立刻翻箱倒櫃把舊作全部翻出來。其實她的本意不過是隨便找張舊作充數,反正掛在那個惡劣家伙的屋子里,只是為冰冷的房間增添一些生氣罷了。

只是,光一想到那個口齒極端刻薄的男人會對她的作品做出怎樣輕蔑不屑的評語,采薈就不禁燃起了全身的斗志。

猶豫了一下,她從那堆舊作中找出一張小心翼翼收好的靜物畫來。年代已頗有些久遠了,好在涂抹在畫布上的顏料並未顯出于裂的痕跡,那鮮明的色彩在光線不足的室內也顯眼地夸耀其存在……

那是她十八歲少女時代的作品,曾得到老師悉心指點與滿口夸贊的作品,也是堅定自己走上專業美術道路的關鍵性作品。

一直隨身攜帶著,精心收藏著,如今想到要把這種具有特殊價值的作品送給那個討厭的男人,采薈心中自然還滿蘊著不甘心的情緒。不過,只要一想到那個家伙看到畫時瞠目結舌的驚羨模樣,她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抱持著這樣的心理,她把這幅畫拿到了宋宇的面前。

「哦。」正在細心擦拭鋼琴灰塵的男人剛開始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似乎在周末的日子大掃除是他一生最大的興趣。

最後拗不過采薈極力的要求,他終于放下抹布轉回身,打量她小心展開的畫作。

明黃色的柑桔,火焰般的紅果,襯著湛藍的桌布……

明艷熱情的色調撲面而來,盡展油畫激情狂野的一面。

孟采薈幾乎是噙著小小的得意斜睨著他,想看到那俊秀臉龐除惡毒譏諷之外的神色。

令她失望的是,有著縴秀優雅外表的男子並沒有與其外貌相吻合的藝術鑒賞能力。清亮的黑眸沒有透露任何的內心訊息,僅以一句「嗯」結束了對此的評價。

在孟采薈氣惱得全身幾欲爆炸的時候,男人施施然又回轉身去,仔細擦拭那架早已縴塵不染的鋼琴。蒼白的膚色與厚重的黑漆交相輝映,甚至比那些個明麗的暖色還要懾人心魄。

被這種熟悉的色調對比再度吸引了視線,當她再度開口時已經恢復了冷靜。也許黑、白二色真的具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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