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于珍張大了眸子,晶亮的淚水又滑落下來,「我懂您的意思。」
「所以你得謹慎考慮,到鏢局當學徒不輕松啊,尤其你是個姑娘家,所以這只是我給你的提議而已。」
眼看老伯又要離開,于珍又一次擋下他,「好,我願意去當學徒,可是您的偏方能不能先給我。」
「當然可以。」
老伯從身上抽出一張白紙和一枝毫筆,將毫毛在舌上輕撇兩下,便在紙上寫了幾味藥名。
于珍接過手,大字不識幾個的她看得是一臉茫然,不過既是藥方,她定會好好留著,「謝謝老伯,我現在就去前面的威龍鏢局瞧瞧。」
與老伯道別後,于珍先去還了李大嬸的鹽,隨即來到威龍鏢局。
她歇口氣,壯了下膽,這才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第一章
四年後
于珍在威龍鏢局一待就是四年。
每天她都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早上得挑著好幾籃衣服到河邊洗,由于這些衣裳全是鏢局弟兄們的練武衣,汗臭味雜陳,常燻得她一整天下來恍恍惚惚。
接著便得煮大鍋飯,讓她那些師兄師弟們吃個飽。晚膳過後,才是屬于她自己的時間。
四年前她一進入這里,才知道為何威龍鏢局會花大把銀兩買一個學徒……不,根本不是學徒,而是一個賣命丫頭。
所幸鏢局離家很近,于珍經常抽空回去探視父親,也幸虧爹爹吃了那偏方之後體力大為好轉,不僅不再成天臥病在床,偶爾也可以到田里種種菜活動活動,這一切看在她眼中真是安慰不已。
然而,有一點還當真被那位老伯說中了,她爹就只平安的度過了三年,第四年元宵過後,他的哮喘突然發作,連找大夫都來不及便斷氣在于珍懷里。
為此,于珍痛哭了好幾天,幸好有鏢局內的鏢師和師兄弟們的安慰,才讓她慢慢走出悲傷。不但如此,鏢師們也都善心大發的傳授她功夫,讓她這一年多來過得極為充實,也漸漸撫平失怙的傷痛。
而今天,鏢局的大鏢頭龍爺,居然派師弟們緊急將她叫到前廳,這個突兀的情形倒是讓于珍心顫不已。
莫非她做錯了什麼事?
還是師兄弟的衣裳她沒洗干淨?
或者是飯菜里頭不干淨,有誰吃出了毛病?
于珍的心直揪著,直到進入大廳站在龍爺面前,她終于驚駭地跪在他面前,「龍爺,于珍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請龍爺恕罪。」
林龍見狀,捻須大笑,「起來,你的膽子怎麼還是那麼小,見了人不是低頭就是下跪,真拿你沒辦法。」
于珍愣了會兒,這才趕緊抬起頭望著他,「龍爺……這麼說不是我做錯事了?」
「當然不是,起來、起來。」林龍對她揮了揮手。
于珍連忙站起,這才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不知道龍爺找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事的確重要,也唯有你能做得到。」
于珍瞠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大鏢頭,曾幾何時自己變得那麼重要了?
整個鏢局里唯有她做得到……那究竟是啥事?于是她笑咧開嘴,猛地拍了下胸脯說︰「龍爺,您放心,只要是于珍做得到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瞧著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林龍不禁搖搖頭,喟嘆一聲,「若非逼不得已,我著實不敢讓你去赴湯蹈火啊。」
听林龍這麼說,她可是狠狠愣住!
老天……該不會真要她去「赴湯蹈火」吧?!
「龍爺……于珍什麼也不會,呃……不知道能替您效勞些什麼?」她膽戰心驚地瞧著他。
要「赴湯蹈火」之前也得先探探這火有多旺、湯有多燙吧!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最近鏢局里許多弟兄都出任務去了。」林龍蹙起眉頭說。
于珍立刻點頭如搗蒜,「沒錯,弟兄都出門了,鏢局就只剩下您、我和幾個小師弟了。」
「不過,昨晚我又接到了筆生意,而且是筆不得有誤的大生意。」林龍盯著她那雙眼,緩緩道來。
「不得有誤!」于珍雙眼骨碌碌一轉,「既是如此,那就得靠大鏢頭龍爺親自出馬,于珍定會將鏢局照顧好,這您放心。」
原來是這樣的差事,唉……簡單、太簡單了。
「你弄錯了,是你得出這趟鏢。」林龍目光一湛,這下可嚇壞了才剛放下一顆心的于珍。
「龍爺,您……您說什麼,由我去?」她掏了掏耳朵,還真怕是自己听錯了呢。
「沒錯,你在這里也已經四年了,弟兄們練功時你時而加入,有時我也瞧見你躲在一旁偷學,再加上近年來我也教過你幾招,我想你一定能勝任。」
林龍說這話時也是信心不足呀,只是鏢局里頭上上下下可能的人選他全看了,也唯有她最適合。
「可……可……可是我要是一遇上危險時,那些招式大半忘光光了。」她驚退一步,開始找著藉口,之前的「赴湯蹈火」早已丟到八千里外了。
「所以這陣子我必須加強你的武功,你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林龍走向她,赫然往她雙腿膝蓋一踢,「蹲個馬步讓我瞧瞧。」
「呃——」被他這一踢,于珍險些跪下。
「龍爺……我每天都蹲馬步-不敢偷懶呀。」她偷瞄了眼蓄著一臉落腮胡的林龍。
「差強人意。」林龍挑眉說道。
「我……我能不能再問一件事呀?」深吸了口氣,于珍大膽問道。
「你問。」他雙手抱胸。
「我的工作究竟是什麼?保的又是什麼東西?」吞了口唾液,她小小聲地問出口。
「你說,咱們揚州最有名氣、最富有,又攀點皇室血統的是哪一戶人家呀?」林龍扯唇笑問。
于珍瞧他的胡須在他嘴巴前吹得飄飄飄的,可腦子卻怎麼也繞不出這個答案,實在是這些年來她除了在鏢局就是回家里,哪有閑工夫出去逛呀。
于是,她用力地搖著頭。
「不知道?」他驚訝她的無知。
「是不知道。」于珍無辜地垮下臉。
「唉,就是在東街的‘項府’,項老爺可是當朝退居的丞相,現在的身分可是御賜的‘國壽爺’。」
「哇……貴族呀!」于珍單純的咧開嘴。
「沒錯,正是貴族。也就因為如此,他們的性命可是非常寶貴的,你了解嗎?」林龍提醒她。
「這跟我保的東西有關系嗎?」于珍听得一頭霧水。
「當然有關,項老爺有個孫子,只可惜從小便體弱多病,怕冷懼熱,如今炎夏又將來臨,依以往慣例,項老爺準備將他送往北方避暑。」林龍又道。
「哦,那……那就去呀。」她傻呼呼地說道。
「可今年項家少爺極排斥又由鏢師護送,他認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于是與項老爺爭執許久。」坐回椅上,他端起熱茶淺啜了口。
「我懂了,龍爺,您的意思是這次保的鏢就是那個病鮑子?」她驚訝地問。
「什麼病鮑子,人家可是十一少。」林龍搖搖頭,睨了她一眼。
「十一少!」
「嗯,在咱們江南有十六位貴族,其中六位身分特殊,且功在朝廷,因此咱們稱之為貴族六少。項家少爺在十六位貴族中排齡第十一,人稱十一少,而他也是貴族六少之一。」他解釋著。
「哦……」听了一大串她也听得懵懂,「既然他不要咱們的鏢師護送,那就別理他呀。」
于珍暗地拍了拍胸脯,慶幸那位十一少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們鏢局正忙著。
「怎麼可以這麼說,他身體這麼差,又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一路上將會引來多少殺機呢?」
「那麼……」龍爺愈說她愈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