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河流這麼湍急,他連游近一尺都非常困難,雖然那個溺水的女人近在眼前,但事實上卻又如此遙遠。
就當練毅看著那女人漸漸靠近,兩人的距離只差一臂之遙時,他索性一鼓作氣使盡內力往前一躍,猛地抓住了她的臂膀,並順勢抬起那女子的臉,她讓她有呼吸的機會,可才一捧起她的臉蛋,兩個四目交接的剎那,他的身子卻猛然震住!
這女子是誰?為何有著如此熟悉的眼?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認識她,甩甩頭,掃除心底的雜念,迅速往回游,將她救上了岸。
"練王爺……您沒事吧……"
眾護衛立刻趨上前,心驚膽戰地詢問。因為他們都明白,自己的貪生怕死定會惹來王爺一頓不小的責罵。
"廢話什麼?還不快點將大夫請來!"他俊眉一蹙,前額幾綹發絲為斷滴著水滴,那模樣看來不見狼狽,反而更加懾人!
"是……屬下這就去請大夫。"
"不——不用了。"
他懷里的女人慢慢張開了眼,細細嚶嚀出聲。
"你還好吧?"
練毅眯起雙眸,注視著這個氣若游絲的女人。
于蕎飛不語,只是傻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她計劃了好久,處心積慮的就是想見他一面。
見這女人居然用這種"花痴"的眼神望著他,練毅心底突生一股厭惡,于是不由分說地推開她。
"看來你已經沒事了,那麼我可以走人了吧?"他怒眉一揚,轉身對著一干護衛道︰"我們回府。"
"等等……"于蕎飛聲音虛弱地喊住他。
"有事嗎?"練毅頓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炫目的俊眸流露出一抹邪魅的冷笑,"或是我已經掉入你的陷阱里去,實際上剛剛溺水那一幕只是你偽裝的?"
不能怪他會這麼想,憑他俊逸要樣貌、不凡的功夫、睿智的腦力,不知讓多少姑娘家對他著迷心儀呢!
可一般女子根本就高攀不起,所以才會想一些花招來引他注意,而眼前的女子八成也是其中之一。
"小女子……小女子沒地方可去,不知這位大爺能否收留我?"良久,于蕎飛說出了自己的希望。
其實,她並非無路可去,回靈幻居她可以像往常一般度日,但生命卻會像是缺少了什麼般變得空洞無比。
如今好不容易找著了他,就算是千里迢迢,她也要趕來與他會面。
只可惜昔日的救命恩人如今已貴為王爺,更讓她覺得彼此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了。
想必他已不記得那件事了吧?看著此刻他這副矜貴高傲的模樣,身為魚精的于蕎飛不禁要自慚形穢。但她還是得鼓起勇氣來找他,即使會听見他的奚落與調侃也沒關系。
"王爺,听夏總管說咱們府邸里缺少一個丫鬟,不如就讓她去試試吧!"身旁的人突然說道。
練毅聞言,立刻眯起眸,嗤笑地勾起嘴角,"你還真多話呀!罷剛你怎麼不下去救她呢?"
只見那個縮起肩膀,害怕地後退了步,"是小的多嘴,請王爺恕罪。"
于蕎飛看著這一幕,酸澀的感覺驀地涌上心頭,于是她轉向練毅,"如果真缺丫鬟,就請您讓我試試看,求求您。"說著,她便連忙爬起身,跪在他面前懇求著他。
他眸子一緊,望著她這副痴纏的模樣,心中對她的不耐也愈來愈深。
"滾開——"練毅一腳用力踢開她。
于蕎飛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一個沒留神便摔跌在地,弄得手肘滿是擦傷!
她咬著牙、忍著痛,再度爬起身,以幽渺的眼神望著他,"我听他們喊您王爺,那我也喊您王爺可以嗎?我別無所求,只是想向您討個工作,即便是打雜的都沒關系。"
她的嗓音破碎,從沒想過以往那個心存善念的男人經過歲月的流轉、遞嬗,如今竟變成了個狠心的人!
既然如此,他方才又為何要冒險救她呢?
"打雜?"他目光一閃,眼中的冷漠卻未減分毫,"好吧!那麼你就來我們敬遠王府當丫鬟吧!"
撂下這句話,他隨之揮開衣袂,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其實,練毅的思緒也有如樹根般盤根錯節成一團。自己是怎麼了,為何他會義無反顧地沖進波濤洶涌的淮河里救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他被這個問題給糾纏得腦子發漲,所以,當他發覺這個女人的企圖時,心底對她的厭惡感也就更深了。
罷了,反正回到府邸後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什麼接觸,這女人他就當作不認識,免得讓人心煩。
望著練毅漸得漸遠的身影,于蕎飛的一顆心也漸漸往下沉。
不!她絕不能失望,反正她就要住進府邸了,到時候和他近水樓台,就可以天天看著他了。
想著,她的嘴角終于淺露出一絲笑影,原本吊得老高的心也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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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敬遠王府,于蕎飛就憑她那可愛又不造作的個性和大伙混得挺熟,甚至還搶下許多工作來做,尤其是必須前往大廳、或是到練毅的書房送點心的差事兒她全都攬上身,可可惜幾次下來,一直見不著她想見的人。
而今晚,當練毅吩咐下人送上熱茶時,她理所當然地又搶過這個工作。
她手中振捧著自己精心為練毅所調配的龍進桂花茶,緩緩地朝他的書房走近。
輕叩了下門扉,便听聞練毅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進來。"
听見他的聲音,她嘴角淘氣地微彎了下,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輕輕將茶碗擱在他的書案,練毅這才抬起頭,當瞧見于蕎飛那張盈盈笑臉時,他的眉頭卻突地緊蹙起來。
"是誰叫你進來的?"他眼底瞬間覆上一層寒冰,立刻凍結她原本一顆滾燙的心。
"我……我是為您送茶水來的。"
"李嬤嬤呢?這事不是都由她在做嗎?"他眉尖煩郁地一攏,眸光冷淡地投射進她的眼底。
于蕎飛心頭一震,怔茫地望著他,"我……我只是想為您做點事,王爺,您就別生氣了。"
"你叫我怎麼能不氣?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再來煩我,我不想再見到你,難道你真要我把你趕出府嗎?"
"不!請您不要趕我走,以後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只要您別趕走我就好了……"她垂下腦袋,緊抿著晶紅豐潤的小唇。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他的眼眸緊眯成一道戲謔狹光,"我說什麼你就怎麼做?"
于蕎飛望著他那帶著奸佞笑容的臉龐,緊張地點點頭。
"好,那麼我現在命令你立刻到馬廄去工作,你肯嗎?"
練毅銳利的目光真瞅著她,看到她慘白的容顏以衣眼底浮起的薄霧,他嘴角彎起了弧度卻愈來愈大。
良久,于蕎飛才沉重地點點頭,"好,我答應。"可她連忙又抬起螓首對著他,"我想知道,既然您這麼討厭我,為何在我落水時您又要救我呢?"
聞言,練毅心頭突地一窒,眸光投射出絲絲犀利光芒,"有關這點,我倒想問你,你當時是不是用了魔法迷惑了我的神志,才讓我做出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的事?"
于蕎飛搖搖頭,淚水潸潸流下,"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那時水流那麼湍急,你一個弱女子在水里掙扎那麼久,上岸後居然沒事,鬼才相信!"
在練毅激動的逼問下,于蕎飛頓覺語塞,只有愣愣地瞅著他,說不出任何話。
"怎麼?無言以對了吧?"他閃爍的眸子直盯著她蒼白的小臉,稜角分明的五官頓然揚起一道邪惡的笑弧。
于蕎飛雙拳緊握,沒想到練毅的觀察力這麼好,居然會問這個她根本答不出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