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拓言迎向母親懇求的淚眼,他多想告訴她,「季拓言」已經死了!就算她再愧疚、再想彌補,都來不及了!
但……他說不出口,即便多年來被漠視、被遺棄的委屈與憤怒一股腦地涌上,將他整個人淹沒,他也說不出這樣殘忍的話。
包奇怪的是,他滿是瘡痍的心,竟只因為母親的一句道歉、幾句將責任托予他人的話,而被平撫了?
他覺得自己根本是瘋了!
被遺棄了這麼多年,他何必心軟?
季夫人見兒子沉郁皺眉不說話,晃了晃他的手,憂心地望著他。「阿言?」
季拓言對上母親憂心的眼神,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我會照顧他。」
親耳听到兒子的承諾,季夫人像是放下心頭大石,神情跟著柔軟地輕喃。
「有你……媽媽就安心了……等媽媽走後……你和萌萌就快、快些把婚事辦了……可惜……媽媽等不到……看不到萌……萌萌穿婚紗的模樣……還有,如果阿拓願意……接、接他回家……這個……媽媽可、可能也看不到了……」
說到後來,她虛弱得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變得比呼吸還淺,季拓言忍不住說︰「好了,別說了,休息吧。」
季夫人扯了扯蒼白的唇,止住話,疲憊地閉上眼。「媽媽……怕這時不說……以後沒、沒機會再說……」
季拓言看著母親,眼淚無法控制地流了下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他要的不多。
天生的缺陷無所謂,他可以花比一般人多的時間讓自己跟正常人一樣,甚至更優秀,他要的只是母親承認他的存在……
好不容易母親終于肯面對他,她卻不久于人世,一想到這點,他的心就涌上一股說不出的孤單。
母親是他僅存的至親……若她走了之後,他就真的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第6章(1)
三天後,季夫人去世。
辦完季夫人的喪事後,季家依照她的心願以及習俗,在百日內將婚事給辦了。
在與丁萌萌舉辦婚禮後,兩人還來不及規劃蜜月旅行,季拓言就因為公司近日受到食安問題的波及,正式回公司上班。
清晨五點半,鬧鐘一響,半躺在沙發椅上的季拓言被驚醒,看了看時間,沒多猶豫便走出書房,進入主臥室梳洗。
他刻意放輕腳步,經過那張只躺著妻子的大床,忍不住頓下腳步走向床邊。
在他眼里,丁萌萌就像他當年留在身邊的洋女圭女圭,具有撫慰他心靈的療癒功用。
可如今,他因為重生進入哥哥的身體,變成了哥哥,並「理所當然」地娶了她,也漸漸地無法把她當成小女孩看待。
這會兒她穿著細肩帶緞面蕾絲襯裙睡衣蜷在床上,露出她一雙線條優美的白女敕大腿以及一截小褲……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定在她身上。
她的皮膚看起來跟她的臉蛋一樣美好,光滑白女敕且細致,看不到一點毛孔;那腳趾頭像白玉雕成的藝術品,修剪得短短的腳指甲像花園里開得正盛的淺粉色玫瑰……好美也好誘人。
他想伸手去感受她的皮膚是不是像雙眼看到的這麼美好。
當這個念頭浮現在腦中,季拓言感覺一股熱氣直往腿間沖。
因為之前殘缺肉身的關系,他從沒有與其他女人有過接觸,更別說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穿得這麼少的女人。
男人的本能讓他產生了愁望,一感覺到怒望,罪惡感便跟著涌上。
他有些煩躁地想,前幾次進臥房時她都睡得好好的,棉被乖乖地蓋在她身上,怎麼今天就睡成這樣?
為防自己失控做出令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季拓言迅速拉起放在床邊的另一條被子,替她將那露出的、引人犯罪的誘人美景給遮起來。
不料,可能是因為他的動作太粗魯,丁萌萌睜起朦朧睡眼,一看到他,立即揚起甜軟的笑說︰「阿言……你回來了喔!」
話落,她下意識挪了挪身子,把自己不小心佔到他床位的腿兒縮了回來。
這幾天季拓言都在書房看公司的文件資料看到好晚,她總是撐不到他回房就睡了,且他出門得早,她醒來後也早就不見他的人影,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幾點回房間的。
見她醒來,季拓言嚇了一跳,不該興起的硬生生被壓下。
房中的窗簾遮去天色尚早的微微天光,小女人鐵定還沒睡醒,才會以為他剛要回房睡。
他暗暗整了整紊亂的呼吸,才道︰「天亮了,我準備要出門進公司了。」
聞言,她皺了皺眉,定楮看向牆上的時鐘,才整個人醒了過來,慌忙地準備下床。
「啊……已經這麼晚了!」
見她慌著要起身,季拓言好奇地問︰「還早,你起來做什麼?」
「我要幫你選衣服,和你一起吃早餐,再送你出門上班。」
說起來她這個妻子很失職,總是睡得比丈夫還晚,讓她對自己很懊惱。
瞧她緊張兮兮的模樣,他萬分寵溺地開口。「你不用做這些,睡飽一點,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可丁萌萌卻不是這麼想。
回台灣後她一直還沒去找工作,剛開始是為了照顧受傷的他,之後是忙著姑姑的喪事以及兩人的婚事。
現在好不容易大事底定,季拓言開始進季氏上班,她也投了履歷想找份復健師的工作;待在家里等待醫院回覆的這段期間,她覺得自己閑得像根小廢柴啊!
而公司的事她幫不上忙,最起碼也該做到為人妻應該做的事才行,可她卻硬生生賴了好多天床,廢到連自己都要唾棄自己了。
「不行!不行!」
她執意下床,又想到丈夫應該也趕時間,索性拉著他進浴室一起刷牙洗臉。
季拓言任她拉著來到洗臉台前,看著她快手快腳地幫他的水杯裝滿水、牙刷擠上牙膏後遞給他,忍不住笑了。「連這種事都要幫我做?」
「就順便嘛!」雖然真的有點夸張,但對她來說是舉手之勞,真的沒差啊!
「不怕寵壞我,以後天天叫你早起幫我擠牙膏?」
她刷牙的動作一愣,隨即對著鏡中的他無所謂地笑道︰「不怕!你如果想要,我可以天天早起幫你擠牙膏。」
不過她想,他沒有大男人到需要老婆事事伺候的想法,否則不會放任著她天天睡到自然醒。
季拓言沒想到她連這種他自己就能動手做的小事也可以答應得那麼爽快,他胸口發燙,嘴角情不自禁地維持上揚的笑弧。
愈和她相處,他就愈喜歡她,就算這會兒她滿嘴泡沬,他也覺得她可愛得不得了。
見他痴痴瞅著自己笑,丁萌萌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有些不自在地加快了動作漱口洗臉。
「我先去幫你選衣服喔!」
季拓言還來不及開口,便看到她匆匆跑了出去,他探出身子望向主臥室,只見她迅速倒了化妝水拍臉後便走到衣櫃前幫他選衣服,心頭漲滿一股說不出的幸福感。
或許他沒辦法擁有完整的她,但只要能天天看到她對著他笑,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季拓言梳洗完,丁萌萌把替他選好的襯衫、西裝拿給他後,才迅速選了自己的衣服,鑽到她的更衣室換衣服。
在她換好衣服出來後,他正在鏡前準備打領帶,丁萌萌見狀趕緊沖了過來。
「我來!我來!」
季拓言頓下動作,不解地看著她興致勃勃的神態,直到她來到面前,接手拉住他的領帶才恍然大悟。
「你要幫我打領帶?」
「當然,這些以後都由我負責。」她理所當然地宣布,但他太高,她得踮高腳尖才能替他打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