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在那兒才問你呀。」快步上前四下尋望,沒瞧見有人躲在暗處,卻被她瞧見別的。「死老頭,你是不是又將她打傷了?」
「我哪有。」
「沒有?沒有的話,為何地上淌了那麼大一攤血?」陰穢的柴房里,還能瞧見血漬滴滴點點從牆角一路灑向外頭。「嗟,你自己看!」
不會吧?那時,他不過是順手將斧頭也往她身上扔去……這樣就中了?「去他的,我的準頭何時練得那麼行來著?」瞥見余大嬸瞪來的凌遲目光,遲頓的他這才徹底了悟事情大條了。「喝,這死丫頭她又逃了。」
聞言,余大嬸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是為了沒長大腦的余家老頭教人氣煞的後知後覺;另一方面,沈桐的不知好歹著實教她氣漲于胸。幾天來,為了遏止年輕氣盛的死丫頭源源不絕的叛逃心態,她坐視不理死老頭三番兩次給她下馬威嘗嘗的粗暴行徑,沒吭氣,還以為該可以嚇往涉世不深的她,可沒想到她竟還敢逃?!
「老婆娘,這,這該怎麼辦?」他六神無主的問著向來掌權施令的余大嬸。
「嗦這麼多廢話,你還不快追!」
跑了像是一輩子那麼久,在稍停緩腳步喘口氣的同時,感覺身子開始起了虛無飄浮的沈桐,下意識地又伸手探到背後胡亂撫觸,這回的探索,終于教她模到了痛源的原因,也誤打誤撞的從身上抽出那把搖搖欲墜的斧頭,瞧見鋒利的刃面盡是濕漉漉的紅色血跡,她不禁干聲苦笑。
在柴房模索著逃出生天的途徑時,她就知道自己身上帶了傷,而且,還是不輕的傷……熱熱燙燙的刺痛自肩胛骨的地方直蔓延到腰際,一出了柴房,她不經心的就模向痛源,止不了痛,卻模到一手的濕濡,甩甩酸澀沉重的手臂,將手拿到眼下端詳,逐漸散茫的惶恐目光隱約瞧進刺眼的紅……痛煞人的傷處加上滿手的鮮血,只有傻子才會不知道她受傷了。
「該死,是什麼時候被死老頭砍上身的?」拿著斧頭負擔加重,她奮力將它扔開,氣虛的嘟噥著,腳下踉蹌了幾步,旋即調妥。
八成是因為這一路來跑得極快,身子顫動過劇,導致深深嵌進骨里的斧頭有了松動,這才一拔即起,要不,恐怕還沒這麼容易就將斧頭抽離身呢。
「該死的豬哥臉,他竟然搶了我的斧頭砍我!」又氣又惱的迭聲咒著,她不敢再撫向傷處,怕一個不小心便將傷口撥得皮開肉綻,任由它鮮血直淌,腳下卻又開始一刻都不停的跨大步,逃命要緊。
仿佛,又听到後頭傳來急慌慌的腳步聲,忽顯忽弱的雜沓步聲教人膽顫心寒的朝她耳里傳來。
「慘了啦,鐵定是那對黑心夫婦不甘心放過到手的肥羊,非得將她逮回去不可。」
理智漸漸渙散的她只顧著逃命,腳下一個步子沒踏穩,顛躓向前,終于止不住跌勢的向前僕跌滑去,瞬間,碎石磨身,又是一陣火熱的刺痛揪緊全身,痛得她已然無力起身逃命。
身後,追兵將至……
「果真,是到了該命喪黃泉的關頭了!」長長一聲申吟,她幽幽的閉上眼,對坎坷了一輩子的命運低頭。
認了,真的是認了命,死就死,她對生命已無眷戀,可唯一的遺憾是……她沒能見阿瑯最後一面!
第八章
朱保永拉開弓,瀟灑的疾射出己搭在弦上的箭,旋即,志得意滿的瞧著甫被射中的獵物自空中筆直掉入不遠的一處樹叢。
「韓賓,去撿回來。」
「是!」散落在他身旁的幾個護衛中,一個方臉大耳的壯漢躬身應聲,飛身掠向樹叢。
「小王爺今兒個的身手更是非凡了。」始終跟在他身邊幾尺遠的親信小廝很馬屁的笑贊著。
「是嗎?」鼻梢驀揚,俊俏的臉孔展現炫目的陽光,他的心情飛揚無比。
說真格兒的,怎能不喜不樂呢?
難纏得像只野猴般的妹妹總算被諸葛極承那個呆瓜給帶走了,雖然不忍心見年紀已然近暮的老爹還來不及狂喜著小女兒的失而復得,就又在短短的幾天里得面對女兒芳心已許、甚至遠嫁的不舍。
可對自小就被眾人捧在手心里尊崇禮讓的他而言,不必成天盯著那只恃寵而驕的小潑猴,不必忍氣吞聲的任她咒罵、任她嘲謔、任她欺陵苦虐卻不能反擊……想到那段恍若生不如死的地獄生活,就忍不住為自己掬了把同情的酸淚,如今,好不容易月兌離了魔掌,他當然是笑逐顏開啦!
今天的出游狩獵正是為了慶祝他的「重獲自由」呀!
「小王爺巳好久沒這麼好心情了。」馬屁精又發言了。
「可不是嗎?」朱保永長長的吁著氣,將儲存多日的郁悶全都隨風而散。連風吹起來都更顯宜人哩。」
「那是因為連風都隨小王爺的奇佳興致而有所不同呀。」不愧是馬屁精,主子隨口起了個話頭。馬上就能接著尾巴拍下去。
「是呀,從現在起,我可免去一睜開眼就得跟那小潑猴形影不離的酷刑啦。」
「所以我說,因為小王爺人好心善,骨子里的兄妹情又極深,才處處讓著小姐的呀。」他是小王爺的貼身小廝,哪會不知道主子口中又埋又怨的小潑猴是誰呀。
尋獲自小被盜賊偷擄走的小女兒是老王爺多年來的心願,好不容易終于老天有眼,如了願,卻沒料到已長得亭亭玉立的小女兒是找回來了,可一顆芳心卻早已私定,壓根不將榮華富貴看在眼里,思女心切的老王爺哪舍得再讓女兒離開眼界呀,當下就將她軟禁在榮揚王府里。
被軟禁的苗杏果即使身處在金碧輝煌的王府府邸,雖然吃香喝辣不在話下,予取予求更是由她,卻成天都哭喪著臉,沉默寡言,甚至找盡機會想逃出王府。老王爺無奈,只得要求向來任性又逍遙慣了的兒子看好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妹子,別真讓她給逃了。
幾個兄弟推來推去,小王爺是麼子,不得不認命,自此後,就沒人見到行事跋扈的他笑過。
可幸好前不久,小鮑主芳心所系的駙馬爺追著她而來,在女兒威脅要殉情的決心下,老王爺老淚縱橫的屈服了,讓小倆口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才皆大歡喜。
榮揚王爺風光嫁女,笑得最開心的就是小王爺了。
「畢竟是在鄉野長大的,小杏果那潑猴的蠻性未月兌,又辣又奸詐,不讓她行嗎?況且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不屑跟個娘兒們計較。」可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他忍不住又嘖嘖念,「我忍點氣,省得她三不五時便跑去爹面前告狀。」
不是怕貴為王爺的老爹會有所責罰,而是,他最怕老人家在耳朵旁邊哩巴唆了,為求耳根子清靜,咬咬牙,他全都忍下了。
「所以說,這全都是小王爺有著一顆善心哪。」
朱保永听得心悅,更是笑呵呵的紆尊降貴了,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閑應著話,先前躍離的韓賓手中拎著一只垂下脖子的肥雁,才在主子跟前站定,便忽地豎起耳朵,犀利的眼瞥向左側的山拗處,神情微凜。
「咦?」
「又什麼事情?」聊歸聊,眼尖耳利的朱保永也听到護衛無意中吐出的詫聲。
「稟小王爺,似乎有人闖入。」
「誰這麼大膽?」朱保永听了劍眉一聳,心起不悅。
誰不知道這方圓數百里全都是他榮揚王府的私人林業,尤其咋兒個他還特地囑人先遣開一干礙事的閑人,存心享受個優閑無擾的狩獵,但,卻忽聞有人膽敢闖進,壞他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