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悔恨。」他低聲評論。
「豈止悔恨,我剛听時,幾乎想殺了我自己。」鄭雍咬牙低語,仰頭一口喝干杯中殘酒,辛辣的酒精灼痛著喉嚨。不知是否是空月復喝酒的關系,胃袋隱隱有些絞痛,他擰了擰眉。
「所以你打算把她追回來?!」
「我是這麼想,可是……」
「她不願意?」
「對,她不願意。」
「為什麼?她不愛你了?」
仿佛漫不經心的一句問話卻猶如最尖銳的利刃,深深插進鄭雍心扉,他惱得瞪好友一眼。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狠辣嗎?」
狠辣?周在元一臉淡漠。「我只是實話實說。」
鄭雍恨得咬牙切齒,超想痛扁這個無情無義的損友一頓,他收拾急促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尋回冷靜。「她還是愛我的,我感覺得出來。」
周在元迅速投給他「你確定嗎」式的一瞥。
鄭雍倏地握了握拳頭,拚命告訴自己要淡定,跟這個月復黑男認真他就輸了。
「你姐今天下午來我屋里,她發現了還是會吃醋。」
「我姐去你那里做什麼?你沒對她怎樣吧?」周在元完全偏離了重點。
鄭雍瞪他。「你把我當成那種下流的嗎?我當然沒對你姐做什麼!」
「沒有就好。」周在元淡定地喝酒。
肚子又痛起來,難道是被這家伙氣的嗎?
鄭雍伸手暗暗撫揉月復部。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葉子航老說周在元這大少爺不好搞了,果然很難相處。他怎麼到今天才看出來?
「既然你堅持你前妻還是愛你的,為什麼她會不肯回到你身邊?」
這話分明就是懷疑他的判斷。
鄭雍瞪視自己握拳的雙手,奇怪自己竟還能忍著沒有一拳揮過去,當上一家公司的執行長,他脾氣也比從前好多了啊!
靶嘆一陣後,鄭雍才幽幽揚嗓。「她說她三十歲了。」
「這跟她幾歲有什麼關系?」周在元不懂。
就知道這家伙不懂,男人怎麼能輕易懂得女人心中復雜的海底針?就連他自己也是待在這酒吧里琢磨了好幾個小時才總算理出一點頭緒。
鄭雍長長地嘆息。「我想這意思是她不年輕了,沒有勇氣再從頭來一遍,如果她答應跟我復合,我們的婚姻就真的能夠順順利利維持下去嗎?會不會又出現別的問題?」
「想那麼多!」周在元有些不以為然。「以前你們的問題是出在沒錢,現在「有錢了,還怕重蹈覆轍?」
「我想,不是因為錢的緣故。」如果是,她早就肯收下他給的贍養費了。
「那是什麼緣故?」
「是因為她心中有個結。」
「什麼結?」
鄭雍不語,深思地用手慢慢轉動空酒杯,瞳光明滅不定。
「我會找出來的。」
回到宿舍,羅愛理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包裝華麗的禮盒,盒子上系著一朵緞帶扎成的玫瑰花,花瓣間夾著一張聖誕小卡,寫著她的名字。
是送給她的禮物。
會是誰送的?
腦海不由得浮現一張斯文英俊的男性臉孔,她不希望是他,但芳心卻不可自抑地評評跳動。
她坐在桌前,雙手顫顫地解開包裝,打開禮盒,剝去了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泡棉,出現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雪花球。
雪花球里,靜靜地飄著雪,一對可愛的雪人女圭女圭坐在雙人秋千上。
羅愛理心房揪緊。
她怔怔地瞪著桌上的雪花球,瞪著那白雪琉璃的小小世界,呼吸斷了,心韻亂不成調。
許久許久,她才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拈起那張聖誕小卡,卡片里,只有一行瀟灑俊拔的字跡——
下雪的日子記得想起我。
一滴清潤的珠淚墜落,暈染了墨跡。
第9章(1)
隔天是聖誕節。
羅愛理很早便起床了,獨自坐在窗前,怔怔地看日出,破曉時雲蒸霞蔚,天空薄薄地染了一片淡橙色,煞是好看。
看來今天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又過了一小時,天色已是蔚藍,晴空萬里。
該上班了。
召集組員準備進行晨間的房務清潔時,羅愛理有些恍惚,鄭雍的屋子這幾天都是由她負責打掃的,是否該轉交給其他組員呢?
她不想見到他。
尤其在收到他送來的雪花球後,她更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正猶豫時,總是一臉囂張跋扈的王玉婷款款走過來,也不理大家對她敬禮問早安,直接撂話。
「鄭執行長昨天因為腸胃炎去了醫院急診。」
什麼?——腸胃炎?
羅愛理驚駭地一凜,其他組員也面面相覷。
「上面擔心是不是他吃的東西有問題,所以你們打掃鄭執行長屋子時要格外注意,那些餐飲器具都要再消毒,知道了嗎?」
「是,我會注意。」羅愛理連忙回應,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探問。
「那鄭執行長現在……情況怎樣?」
「听說住院了。」王玉婷皺眉。「現在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追究責任?萬一他說是飯店的問題那就麻煩了。」
「不會吧!」錢多多插嘴。「鄭執行長看起來不是那麼無理的人。」
王玉婷瞪她一眼,冷笑。「上級說話,有你插嘴的余地嗎?不過也是啦,一個膽敢當眾對大少爺彈奏鳳求凰的人,是很難要求她有什麼廉恥心!」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怒了,礙于她是主任,是上級主管,不敢多說什麼,可悄悄窺探王玉婷的目光都是忿忿不平的。
羅愛理自然明白組員們在想什麼,她上前一步,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多多一向認真工作,是個很盡責的員工。」
言下之意,公事上錢多多盡了力,至于她的私生活如何,就無須主管過問了。王玉婷听了,一時找不到話說,秀眉不滿地一挑。「總之你們一個個給我皮繃緊一點就是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語落,她抬著下巴,咚咚地踩著高跟鞋離開,活像只驕傲的孔雀。
錢多多對她的背影扮鬼臉,其他人都笑了。
羅愛理卻笑不出來,簡單吩咐大家該做的事後,便各自散會,最終,她還是決定鄭雍的住處由她自己親自來打掃。
推著清潔車來到門前,用房卡刷開了門進屋,她戴上手套,正準備由廚房開始清理時,冷不防撞上一道挺拔的身影。
「鄭雍!」她又驚又急。「你不是住院了嗎?怎麼人在這里?」
「我溜回來了。」他微微弓身倚著吧台,面色蒼白,墨發凌亂,看來的確像病人一般憔悴。「一點小毛病而已,何必佔用人家醫院病房?」
「什麼小毛病?不是說是腸胃炎嗎?」羅愛理氣他一副無所謂,輕忽自己身體的態度。「怎麼會鬧到得腸胃炎?你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嗎?」
他聳聳肩,嘆氣。「我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除了打點滴,根本沒吃什麼東西。」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餓著肚子?她駭然瞪他。
「可能是空月復喝酒,有點消化不了吧。」他補充解釋。「我這幾年本來就有點胃痛的毛病……」
「胃痛?為什麼會胃痛?你都沒照三餐好好吃飯嗎?」羅愛理氣極了,幾乎想拿一雙戴了手套的手去戳他胸膛。
「你記得每天早上慢跑,怎麼就不記得要吃飯?你腦子是做什麼用的啊!」
他沒回答,靜靜地盯著她一動也不動,原本因病顯得黯淡的墨陣此刻微微閃著光。
「你這樣瞪著我干麼?」她氣昏頭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動。「生病的人還這樣晃來晃去,怎麼不去床上好好躺著?」
「我沒你想像得那麼嚴重。」他慢條斯理地說。「就是腸胃有點不舒服,有一點點發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