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 第4頁

當然,一個太平洋小柄敢把財團的投資往外推、在經濟上必然有它的過人之處。

塞里亞那的主要財源,並不是靠它得天獨厚的美景而引來的觀光收入,相反的,是靠幾種完全不相干的資源。

十八世紀初,塞國原本也是個貧瘠的不毛之地,首要改善國內經濟狀況的寶物在十九世紀被發掘了,這是一種罕見的原生植物,叫「香鼬草」。香鼬草唯有在塞國少數島嶼的含鹽土壤中才能生存,它的外型與含羞草極為相似,並且會散發獨特的香味。時至今日,各大香水名廠仍對它趨之若騖,每年花大筆的金額「進貢」,只為了從香鼬草里提煉出名貴的香水原料。

每一年光靠香鼬草就替塞里亞那賺進二分之一的國家外匯,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塞國政府為了保障資源不外流,已經定下嚴格的控管措施。任何人試圖從塞國走私香鼬草的植株或種子離開國門的話,最重可是會處以終生監禁的。

第二項寶物也是一種原生動物︰綿羊。

綿羊各國都有,何以塞里亞那的綿羊特別出眾?據說是因為牠們毛質特殊,可以制成品質極佳的毛料以及綿羊油,于是成為塞國第二項經濟之寶。

而擁有這些羊群和農場的塞國望族,自然是大發特發,幾乎是一代之內成為巨富。他們除了自己發之外,也不忘捐贈大筆金錢改善地方環境,所以塞里亞那舉國上下雞犬升天。觀光業?那只是賺零用錢而已。

強哥嘀嘀咕咕地背了一堆書之後,大家伙拍板定案。

得!那就到塞里亞那去拍夏季特輯吧!

兩天之內,大批工作人員和模特兒推進到這個人間仙境。

而塞里亞那也當真不負盛名,牧場有牧場的曠野豪邁,沙灘有沙灘的熱帶風情,山林有山林的森幽蓊郁,來這里一趟可以拍到的照片勝過去三個國家拍。

既然如此,為什麼凌曼宇還覺得自己如此悲慘?

「還沒到……?」她吹開汗濕的劉海,拿著草帽拚命搧。

前方的柏油路漫長無盡,後面的旅館又已經不見蹤影,那個該死的「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的市政府究竟在哪里?

半個鐘頭前出門,她還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高雅的淡妝,名牌絲襯衫與長褲,滿臉優雅自信,完全像個從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名媛。

半個鐘頭後,一切毀了。

「為什麼我必須做這些事?為什麼每個人在旅館吹冷氣時,我卻頂著大太陽跑雜務?」

因為她是隨行的經紀人。

因為所有模特兒都躲在房里保養兼休息,在鏡頭前看起來才會美美的。

因為所有工作人員都在整理裝備,準備把保養得美美的模特兒拍到更美美。

所以她是目前唯一的「閑雜人等」。

「很好!」凌曼宇停在路旁喘口氣。

再曬下去她就要融化了!柏油路旁邊是整排的樹林,或許走在樹林里會比較涼快一點。她決定改變行進路線。

當初為什麼會同意和朋友合開經紀公司?就是為了不想處理太多不必要的雜務。

凌曼宇越想越心酸。

說來好笑,在許多女人心中,「美麗」是一份求之不得的禮物,對她而言卻像魔咒一樣。

她並不是多麼美如天仙的人種,只是承襲自書法家父親的清瞿骨架,以及母親的細致五官,讓她從小便有著清麗高挑的外型,再加上天生的藝術感讓她懂得如何搭配出屬于自己的風格,所以即使她不是一個特別追求流行感的女人,依然能在同儕之中成為一個亮麗的焦點。

不可否認,學生時代她也為自己的外貌沾沾自喜過,但是當大家都畢了業,投入職場,許多刻板印象便成為她如影隨形的負擔。

如果妳處在一個攝影棚里,妳身高一七五,高挑優雅,皮膚猶似上等白瓷,五官精致如藝術品一般,四周有一堆工作人員圍著妳,所有走進這個房間的人都會假定妳是什麼人?

妳一定是模特兒!

所以當每個人赫然發現,妳不但不是模特兒,還是那個幫模特兒拍照的攝影師,而那些被妳拍的女人都還長得不如妳美時,妳就會開始收到許許多多的疲勞轟炸!

「曼曼,妳長得這麼漂亮怎麼不自己下來做?模特兒比攝影師好賺啦!」--這些屬于無聊閑建議的等級。

「如果讓我當妳的經紀人,我保證妳能在兩年內賺到生命中的第一個一千萬。」--這個是主動出擊的。

「曼曼,我介紹個case給妳,有一個工作現場很需要人,那個導演正在等妳,我已經幫妳打點好了,妳趕快過去。」然後等她到了現場,才發現人家不是要找她拍照,而是等著拍她--這是自以為好心的卻讓最她厭惡的。

听多了她的抱怨,那個號稱青梅竹馬、兼女兒的爹、兼死對頭、兼老朋友的安可仰,笑道︰「誰教妳每次都要打扮得比主角美,妳扮丑一點不就好了?」

「拜托!我是個攝影師,我是靠眼光和美感吃飯的女人,我為什麼不能像其他職業婦女一樣,擁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權利?」她抗議。

就是在這時候,一位資深的模特兒好友約她一起創業。

于是她想︰有自己公司的好處似乎不少。一來不會再有人來挖角,二來她仍然留在娛樂圈這行,隨時開放在更多攝影的工作機會之下。

想一想一舉數得,于是她同意了。

結果呢?

別說接什麼攝影case了,過去三年來她連自己公司的DM都沒空拍,所有醒著的時間全在處理經紀雜務了。

「我是個攝影師,我是個專業的攝影師、我是個攝影師、我是個專業的攝影師……」凌曼宇邊在樹林里前進,邊念經。

她的求職之路為何如此艱難?她只想當一個單純的攝影師而已。

「我只要求一次就好。」她停下腳步,仰頭跟老天爺打商量。「就此一次,讓我做一些我真正想做的事。」

轟!

刷--刷--刷--一陣熱帶暴雨毫無預警地當頭淋下。

凌曼宇低下頭,吐掉口中的雨水。

「謝謝,我接收到你的旨意了。」這樣的拒絕起碼清楚明白。

「那個見鬼的市政府究竟在哪里?」她想尖叫了。

他們的外景許可證三個星期前申請完畢,照理說今天一到塞國就可以直接動工,可是剛才請導游到旅館櫃台一問,沒有任何文件等著他們,還得他們派人走一趟市政府去拿。

雨越下越大了。

草帽毫無擋雨能力,她的DKNY襯衫黏在皮膚上,PRADA的涼鞋跟陷進泥土里,如果剛才的她只是被烈日曬融,現在就是把這團爛泥再和水捏成落湯雞!

「先找個地方避雨再說。」

四面八方全是樹,水氣茫茫地漫成一片,天!她才走離正路十分鐘而已,為什麼彷如置身在蠻荒森林里?

一陣風雨突然吹掉她的草帽,雨水打得她眼楮都睜不開!凌曼宇驚叫一聲,縮著頸子往樹影間鑽去。

砰!

她一頭撞在某個極為堅實的物體上。

「啊……」她捂著額頭,頭昏眼花地坐倒在地上。

天!這這、這是什麼?

「……︰」她一張臉又青又白,呆呆望著眼前的巨大物體。

這是熊、熊嗎?

它乍看之下沒有五官,只有一頭又濃又密的棕色雜毛,遍布在頭頂與下巴上。叢叢濃毛中,一雙泛著野獸光芒的銳眼停在她身上。

它的體格起碼是凌曼宇的兩倍大,天知道一米七五的她已經不算矮了,而那身破布根本不能稱之為「衣服」,比較像一堆破了又補、補了再破的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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