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覺得我這一生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失敗!」她顫巍巍地吐口長氣,擦干眼淚,挽起他的手臂繼續走。
「這不是真的。」佐羅拉住她,深深看進她眼底,「若妳真是個失敗的女人,我……我不會愛上妳。」
說了!
他終于說出口了。
體內有個角落松了口氣,另外一個角落卻開始緊張起來。
「你前一眼才告訴我,你不會留在原地等我,下一眼又告訴我你愛我。」她揮了下手,綻出一絲寂寥的笑,「你究竟愛我什麼?你又知道我多少?」
你的對手是「凌曼宇」。她腦子里有千奇百怪的思想,在在阻擋著你得到她。
若你希望她對你敞開心房,就得想辦法說服她,你確實是她的真命天子。
他頓了一頓,開始考慮該如何開始。
「關于夏克勞德家族的傳說……」
「那只是個迷信!那只是個傳說!我不能把我的感情建築在一個傳說上。而且你的『傳說』已經出現過了,她現在躺在你家的後院里。」凌曼宇松開他的手,自行往前走。「你的傳說不是我!」
佐羅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可是今晚並非最好的時間。她的情緒太低落了,任何事情只怕都听不進去,他必須另外找一天才行。
他在前廊上及時攔住她。
「曼曼,答應我,不要再去想那些讓妳沮喪的事情。」他握住她的雙臂,緊緊看著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們找個時間談談,我有許多話必須告訴妳。」
凌曼宇愣愣地回望他。他很少擺出這種嚴肅的神情,是什麼事情這麼重要呢?
「兒子!」
轟地一聲,夏氏大宅的門突然拉開。
凌曼宇全身一震,連忙轉身。
「寶貝兒子!我們回家了!」
「看看你,還是一副頭好壯壯的模樣。咦?這部胡子是怎麼回事?查德跟我說你留起大胡子來,我還不信呢!」
突然間,一堆人如流水般從門里涌出來,凌曼宇被擠到旁邊去。
兒子?
佐羅神色一凜,看著她想說些什麼。
「好了你,小瑞留不留胡子都一樣好看。」一名婦人推開那個纏住佐羅的男子笑罵。
「兒子?」她呆呆望著眼前的一堆人--
一名嬌小而活力充魄的六十來歲婦人,一位身材比佐羅矮一顆頭、但是橫向體型寬一倍的六十來歲男子,還有查德,郎霈,鈴當,及幾個四處跑來跑去的小孩。
「曼曼,妳听我說……」佐羅連忙插進來。
凌曼宇不理他,直勾勾地瞪著中年美婦,「你們是他的--父母?」
「是啊。」婦人愉悅地點點頭。「啊,妳一定就是查德說的那個,把小瑞迷得七葷八素的美人兒吧?」
「小瑞?」她呆呆重復。
「曼曼……」佐羅不死心。
「瑞恩啊!」他父親沖過來,用力抱她一下。「傻女孩,妳不會和我兒子談了半天戀愛,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凌曼宇瞪向他。
「你的名字叫瑞恩(Reign)?」
「那是……」佐羅開始覺得腦袋要裂開來。
「而你們還活著?」她轉向形象淳樸的夏克勞德夫婦。
「呸呸呸,小泵娘,妳怎麼初次見面就咒我們死呢?」夏克勞德先生不滿了。
「我們當然還活著,我們只是帶著瑞恩的佷子佷女去美國拜訪他堂弟而已。」夏克勞德太太寬容地拍拍她臉頰。
「後院那一對墳墓……」她晃了晃腦袋,努力想理出頭緒。
「那是我弟弟夫婦的墓,唉!」父親大人不勝欷吁地嘆了口氣。「真是遺感哪!」
她還來不及想太深,又有一名年輕男子從門里走出來。
「你!你就是邊桌那個相框里的年輕男人。」但不只如此。
雖然他本人老了一點,比印象中矮了一點,也發福了一點,可是她腦中錚地一響,一切如流水般回涌,壓藏了十幾年的記憶相簿一張一張地翻出來。
「哥大!研究生宿舍!」凌曼宇指著這個男人喊︰「你叫做……叫做……」
叫什麼名字呢?她努力要想起來。
「是妳,妳是當年那個來找安可仰的漂亮女孩。」那個男子朗聲大笑,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我叫銳恩(Rane),想起來了嗎?」
「對,銳恩!」
凌曼宇輪流看著他和佐羅。
銳恩(Reign)和瑞恩(rane),發音一模一樣的名字,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相同的是--他們都來自夏克勞德家族。
所以佐羅根本不是無父無母,別無家人!
他的父母非但健在,他還有一堆佷子佷女,這表示在他這一輩應該有更多的兄弟姊妹或堂表之類的。
這陣子大宅子之所以如此空蕩,只是因為家人們全去美國探親了!
他甚至不叫「佐羅」,他連名字都騙她!
她緊緊按著刺痛的額角,閉上眼楮。
「該死的!你們全部給我進屋子里去!」大熊發怒了。
一堆人給他嚇得全身僵住,連跑來跑去的小表頭都像一二三木頭人停住。
「嗚,哇……」
「嗚嗚嗚,哇……嗚……」
一個開始之後,其他的全部開始了。頃刻間,小孩子的哭喊響徹門廊。
「唉,有話好好說,干嘛用吼的呢?」父親大人嘆氣。
佐羅閉了閉眼楮,咬緊牙根,額角青筋爆跳。
為娘的到底比較敏感,隱約知道兒子和漂亮小姐之間有問題產生了。
「好了好了,大家全進去,咱們讓小瑞與台灣來的小姐好好聊聊。」
前廊頃刻間清場,只剩下郎霈小兩口,與他們兩人。
凌曼宇突然覺得萬念俱灰。
連一個口口聲聲說愛她、希望她留下來的男人都藏了一堆秘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曼曼,妳听我說,我就是想告訴妳之前來不及告訴妳的事……」
「佐羅、瑞恩或不管什麼名字,」她的頭痛得快裂開來。「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我竟然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或許她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求求妳,給我一個機會解釋清楚。」他輕輕說道。
但是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餅去幾個星期猶如走馬燈一般,轉得她頭昏眼花,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不斷蹦出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看往哪個方向。
現在,她只想待在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讓她可以理出一切頭緒。
「郎霈,我好累,我想我可以躺下來,睡上一百年都不會醒……」她的額頭抵在郎霈胸前,閉上眼輕輕地說︰「請你帶我回台灣好不好?」
第九章
滴滴、滴滴--
一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把鬧鐘按掉。
睜開的眼楮繼續盯著天花板,而已經盯了半個多小時。
已經不需要天天早起了,定鬧鐘只是多年的習慣難改而已。
回台灣的第二天,她便約了經紀公司的好友出來,詳詳細細說明自己的心願,最後辭掉經紀人的職務,並且把一部分股份賣回給她,回復為一個單純的小鄙東。
闢方說法,她目前失業中。
凌曼宇約莫可以想象,父親大人知道她辭掉工作之後,又會以何等批判性的眼光看她--
「公司也是妳自己說要開的,我當初可不就反對過?現在公司也給妳張羅好了,不過兩三年,又說不干了,妳這輩子做什麼事都是半途而廢。」
但她多年前就厭煩了為了取悅他而活,她不會再讓這些話傷害她。
只要他仍然是鈴當心目中的慈祥爺爺,她可以在如斯的父女關系里找到平衡點。
起床盥洗、更衣、梳發,接著發呆的地點移到客廳沙發。
本來以為回到熟悉的環境里,混亂的心會找到平靜。可是,回到台灣已經三個多星期了,她只覺得每天的茫然感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