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 第2頁

「沒有耶!我今天休假,我們約出來順便吃個飯好了,你要約幾點?」她舒舒服服地盯著天花板,聲音都有點倦倦的。

「難怪听起來這麼懶,姑娘,你命真好!」知雅笑道,那頭又听見她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搞什麼,過了一會兒,知雅忽然說︰「不然這樣好不好,我正要送文件到醫院去給我的一個客戶簽,你干脆一起來,等我簽完之後我們兩個直接去吃飯。「

「不好吧?你客戶那里,我跟著去,不是很奇怪嗎?」

「別擔心,這個客戶你也認識的,是我們的老同學唐健。」

名字很熟,臉孔卻一時間對不起來,唐健、唐健、唐健……噢,有了!

「那個唐健嗎?」她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陰陽怪氣的獨行俠唐健?那個大學混了六年才畢業的家伙?那個跟誰都不親,自己甚至同班幾年沒跟他說超過五句話的唐健?

「嘿嘿,答對了,就是他。」

「同學,你也很厲害耶!竟然保險可以拉到這種怪咖的頭上。」周惟惟哭笑不得。

「姑娘我可不是蓋的!」知雅言下不無得意,不過下一秒立刻招人︰「其實是因為我媽和他媽參加同一個土風舞社,他媽媽听說我在做保險,前兩年替兒子買了一份,算是替菜鳥的我沖個業績,真是個好人。」

唐健說來也是個奇葩,他當初是生物系考進他們大學的,後來覺得不合興趣,轉到他們資訊系,基本上,學科相差這麼遠還能讓他轉系陳功,周惟惟倒也不無佩服之情,只是這家伙幾乎沒怎麼認真在上學,留了一年又一年,本來應該是早她兩屆的學長,到最後竟然拖到跟他們這一屆一起畢業。

在她印象里有個模糊的影子,高高的,但是極為清瘦,一頭過長的頭發永遠亂糟糟,遮去大半張臉,粗框的黑眼鏡則擋去另外半張,模糊掉所有她對他五官的印象。

她除了記得這人很陰沉,總是獨來獨往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印象,她甚至記不起來上一次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和他有交談。

印象中,唐健好像有個別系的女孩子,據說是從高中就開始交往了,不過因為沒有人跟他熟,所以這個「听說」究竟有多麼準確,也沒人確定,而她會記得這點,甚至是因為她對那個女生的印象還比對唐健斑,那個女生有幾次來他們班上找過唐健,印象中是個頗清秀的女孩子,現在也不知道兩人是不是還在一起。

基本上,這種陰陽怪氣的男人能交到女朋友真是不容易啊!雖然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在一起,不過如果她是唐健,那肯定是死也不放手,要不然憑那種古怪的性子,要再交到下一個就太難了。

喂,你很惡毒耶!周惟惟對自己扮個鬼臉,幸好同學隔著電話看不見。

「唐健怎麼了?怎麼會住院?」她隨口問問。

「說到這個,你不得不承認,七月半真的有怪事。」知雅精神一振,「上個月,他一個人騎機車去環島,結果在蘇花公路跟砂石車相撞。他整台機車被卷到車輪底下,整個人被飛拋到旁邊的山壁上,據說當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可是不知怎地,送到醫院時又突然恢復微弱的氣息,于是急救的醫生硬是把他的小命搶救了回來。」

「本來醫生是跟他的家人說,以他的昏迷狀況,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沒想到他在加護病房躺了兩個星期,自己就醒了。直到現在,距離他出那麼嚴重的車禍才一個月而已,他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除了三跟斷掉的肋骨和皮肉傷,幾乎沒什麼大礙。」

「四肢都還健全?」她吃了一驚。

「健全的不得了!據說就手腕和大腿骨有點輕微的裂傷而已,連打石膏都不必。」

「不過,他怎麼有時間去騎車環島?都不用工作嗎?」周惟惟心想,騎車環島听起來就像大學生才會做的事,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工作嗎?

「不曉得,好像是他前陣子剛辭了工作。」知雅在電話那頭聳了下肩。「他的工作也都是1斷斷續續在做,有一搭沒一搭的,反正他老爸繼承了祖產,在台北有好幾塊土地和房子,在東南亞還有投資工廠,他這輩子就算靠這些祖蔭也吃喝不盡了。」

「嗯。」

雖然周惟惟也不是什麼事業心雄壯的人,但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想等靠老爸了,听起來實在是有點那個。

好吧!人各有志。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你初見就會知道他們這一生有沒有出息,而唐健這個怪咖,只能說,就算他真的默默無聞的過完這輩子,她也不會太訝異就是了。

「我今天就是要送理賠單到醫院給他簽——對了,這也是我下午要介紹給你的,我們公司的這一檔醫療險,如果是遇到重大意外或疾病,在住院期間就可以先申請一半的理賠,讓你在住院期間就可以先拿到錢;另一半在出院之後再實報實銷。這個險我覺得還滿實際的,下午解釋給你听」知雅說。

「你在醫院不會待很久吧?」周惟惟有點遲疑。

雖然是老同學,不過跟陌生人沒兩樣,去探這種病實在很詭異。

「不會啦!我就送個單子去給他簽,簽完我嗎說聲‘哈拜拜’就可以走了,我也是他媽媽熟而已,跟他也不熟啊!」

「好吧!那半個小時後醫院門口見,我還沒吃中飯,快餓死了,你別拖太久了。」

「我也還沒吃,見了面一起吃飯正好,Bye-bye。」知雅收了線。

周惟惟又坐了片刻,然後吐了口氣,振作精神開始準備出門。

她的膚質很好,白皙中帶著透明感,平時出門不太需要濃妝艷抹,淡淡撲點蜜粉,上個口紅就夠了。

之前留了好幾年的長頭發,有一天突然心血來潮就去剪了個超極短的短發,同事是都稱贊好看,只有周惟惟自己越看越覺得別扭。目前正在努力留回來當中,只有及耳的長度。

一六的身高和標準的體重,整體而言算是一個中等美女。

現在想想,她的人生好像就是這樣,一切都在平均值以內——一個中等美女,有個中等身高,出生在一個中產階級的家庭,學業成績中山,工作也是不上不下的薪資。

總之,她的人生一直以來都是在「過得去」的範圍內。

「唉!」周惟惟嘆了口氣。

真的,真的很希望生活里能出現一點點刺激,一點點改變。

哪怕是一點點點點也好。

睜開眼楮不到五秒鐘,唐健又閉了一閉,等待這一波的疼痛過去。

痛的波浪從各個方向襲來,宛如有十個人一起大力敲打他的腦袋,以致于他第一時間無法分辨是哪里更痛一些。肋骨?扎滿紗布的手和腳?或者都同樣疼痛吧!

他給自己一分鐘的時間,擊退了那波疼痛感之後,他再度睜開眼楮,黝黑的雙眼逐漸清明。

又躺了一下,他扶著肋骨慢慢地坐起來,空氣里有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外不知道哪隱隱傳來儀器嘩嘩響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在醫院里,這是過去七天以來他漸漸認知到的事。

「啊,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背後有個女人在說話。

他听到雜志放下來的聲音,視線轉了過去,臉上沒什麼表情。

坐在病床旁的女人和他目光一觸,似乎遲疑了一下,神色有幾絲不自在。

「不用了。」他木然地說完,自己下了床,慢慢往進廁所的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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