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閉著眼的惟惟沒有立刻接話。
「好不好?」唐健輕輕搖了她一下。
她揚眸對他微笑。「也好。」
「過一陣子,等所有的事都忙完了,我再補給你一個正式的婚禮。」他的額抵著她的額,說話間,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吮著她的嘴唇。
「好。」她點點頭。
「好!來吃飯吧!」他的神色立刻開朗,抱起她走向茶幾。
「唐健……」惟惟偎在他懷里,柔軟地喚。
「嗯?」
她頓了一下,眼光飄向床邊的垃圾筒,最後還是在心里對自己搖頭,摟住他的脖子。
「你忘了買湯。」
精細如唐健,怎麼會不知道她有話沒說出來?那雙黑沉如夜潭的眼眸閃了一閃。
「惟惟?」
「嗯?」
「你不會有事的。」他在她耳畔溫柔保證。
「我知道。」她揚起嘴角,親啄他的嘴唇。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靜靜地道。
惟惟頓了一頓,深深地嘆了口氣。
「唐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而且答應了之後,你一定要做到!」她固執地攀著他的脖子。
「你先說是什麼事。」他不上當。
惟惟從他懷里落了地,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認真地望進他的眼底。
「這次,如果我死了……」她舉起一只手阻止他的反駁。「我要你答應我,把日子好好的過下去,再也不要去管那個什麼‘蟲洞計劃’。」
「不行!」他斷然回絕。
「唐健,答應我。」惟惟貼在他胸前的手收緊。「你看不出來嗎?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惟惟,我最近正在寫一個新的演算模式,可能可以讓時間震蕩的波長減短,那我就不必受限于十年的間隔,還是有機會再回來,不要逼我放棄。」唐健的氣息開始重了起來。
惟惟笑了笑,從他的懷里退了開來。
「好,那其實你現在也沒有必要管我,反正十二月八日如果我又死了,你還是能再回來,還是有另一個周惟惟等著你救,那這個我活不活得過十二月八日又有什麼重要的?」她攤了攤手。
「惟惟!」他的額角青筋暴起,大步縮短距離,狠狠將她扯進懷里。「不許你這麼說!」
「我是說真的,唐健。」惟惟溫柔地看著他。「你在救的人,早就不是我了;是‘周惟惟’,但不是我。」
因為她根本不是第一次死在他懷中的那個女人。
她和「她」是如此的不同。
「你是,你就是!」唐健雙眼發紅,激烈地道。
「唐健,我不知道你愛的是哪個周惟惟,但我知道自己愛的人是誰。」惟惟輕輕撫著他俊朗瘦削的臉頰。「我愛的人是你,唐健。你心疼我,難道就不明白,我也心疼你嗎?」
「那你就不要對我做這麼殘酷的要求!」
「你的‘周惟惟’……」
「我的‘周惟惟’就是你!」
「你的‘周惟惟’會希望你過這樣的日子嗎?」她恍然未聞地繼續說。「真的,你想想看,那個懷著你孩子的周惟惟,那個在馬路另一邊燦爛的對著你笑的周惟惟,如果她知道她死了之後,你的人生從此困在三十年的循環里,再也走不出去,你為她放下了一切,成就、野心、對人生的願景、幸福光明的未來和所有愛你關心你的人,她會願意你這麼做嗎?」
「惟惟……」
「她不會願意。」惟惟捧住他的臉。「好,你說我就是你的周惟惟,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也不願意。」
這句話如重重一擊,敲在唐健的心房上,敲得他渾身一震,四肢百骸如裂骨一般的疼痛。
「唐健,我會和你一起努力,因為我也不想死。但是,若命運真的躲不過——答應我,放了我,讓我走。」
「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他緊緊抱著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前,自己的臉深埋進她的發間。她的體膚香氣一陣陣的鑽入他的鼻尖,如此鮮活、如此芳美,她怎麼能要求他放開?
惟惟嘆息。
「唐健,你別讓我連走都不安心。」
「閉嘴!」他重重的吼,抱起她走向大床,需要再度用強烈的激情向自己證明她存在——
「我不放手!我絕對不放手!」
第9章(2)
一輛租來的Tovota疾駛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
唐健穩穩地掌著方向盤,眼角瞄了下窩在旁邊慵睡的女人。
他伸手探了探她那一側的冷氣,把出風口調整了一下,免得直接對著她的臉吹,晚上又鬧頭痛。
視線收回來時,不經意瞥過儀表板上的時間——十二月七日的字樣讓他的心髒一擰,有些煩躁地看向前方。
還剩下一天……
惟惟一直記著他說的「每一次災難都越來越嚴重」。如果此事勢不可免,必須發生,那麼起碼他們可以盡量降低受害者的人數,于是她提議他們找個深山野嶺去待著。
其實依照唐健的意思,根本是待在她公寓里,以不變應萬變就好。而且他心里存了最後一絲疑慮,如果惟惟真的受傷,待在城市里離醫療資源比較近。
但是惟惟很堅持,而她一固執起來,連他也拗不過。
于是,把所有的瑣事處理完,提前一天他載她到唐家在南部山區的一處產業。
那里是真正的深山野嶺,因為幾次土石流的關系,周圍的人煙早就都遷村了,只剩下一些廢棄的房屋。他們家的這間老屋蓋在一個較嚴實的坡地上,並沒有受到土石流威脅,所以房子還在。雖然破落了,不過若只委屈一晚,也還好。
比較讓唐健不安的是,這幾天他突然聯絡不上West,有些要交代那家伙的事還擱在那里。不過,任何事都比不上惟惟重要,眼看時間近了,先帶著惟惟避一避再說。
鈴鈴鈴——他的手機大聲嘹唱,唐健接了起來。
「喂?」
「你在哪里?」
唐健皺了皺眉,把手機按掉,隨手往旁邊一塞。
鈴鈴鈴——手機不屈不撓地繼續唱。
被吵醒的人嬌慵地伸個懶腰,瞄了眼吵人的手機。
「你不接?」
她的神態倦倦的,昨夜又被他鬧得睡眠不足了。唐健大手探過去,揉亂她的發絲,手機依然放任它響。
惟惟把機子拿起來一看,文慧鈴?
她偷笑,換來他不悅的一瞥。
「喂!前女友耶!還找你找得這麼急,好歹有點情義吧?」惟惟鬧他,硬是把綠色的通話鍵按下去,湊到他耳邊。
唐健無奈,又狠瞪了她一眼,把手機接過來。
「喂?」
「你在哪里?」文慧鈴的嗓音除了不高興,還有一絲緊張。
「你要做什麼?」他冷冷地問。
「我就是要知道你在哪里。」文慧鈴執著地問。
「我沒空,不要再打來了!」唐健想把手機按掉。
「唐健!」在那一端的文慧鈴突然提高聲音,那聲叫喚尖銳得即使他沒有轉成擴音,旁邊的惟惟都听見了。「我警告你,你不要給我掛斷!你是不是跟周惟惟在一起?」
「不關你的事。」他干脆俐落地回。
「你把手機給周惟惟,讓我跟她說。」
「再見。」
「等一下。」周惟惟攔阻了他。唐健一臉的不樂意,她沒有必要受文慧鈴騷擾。「沒關系,讓我跟她說一下。」她輕拍唐健的手安撫。
唐健無奈,只得把手機遞給她。
「喂?」惟惟已經準備好,等著手機另一端「狐狸精、不要臉」的臭罵轟來。
出乎意料,文慧鈴不但不是狂罵,語氣甚至帶著一點依依的叮囑,惟惟一下子愣住了。
「惟惟?惟惟?」另一端听不見她的回答,又在急促的叫。